第70章 第 70 章(1 / 2)

風眼蝴蝶 嚴雪芥 11273 字 4個月前

她已經多久沒有用過這樣的語氣和自己說過話了?還是在她沒有醉, 已經清醒的情況下。

蔣閻這一下,更確定這是夢境。

隻是這次的夢,也太過有邏輯了,包括他手機叫人送來的衣服, 都在準確的時間到達。接著麵臨的是她的離開。

他突然開始後悔, 為什麼自己在夢裡不能耍賴一點。

直到薑蝶穿好衣服, 關上門走了。他開始坐在空蕩的沙發上迫不及待地醒來,試圖在這個夢還清晰的時候將它記錄下來卻怎麼也醒不過來的刹那間,才驚覺。

原來他早就已經醒了。

而已經坐上車的薑蝶在這時接到一個陌生號碼的來電, 不用想也知道這個號碼是誰。

她對著手機來電的界麵猶豫了很久,那個電話一直未斷。

薑蝶在心裡默數, 三,二, 一,來電依舊堅持, 她終於按下了綠色鍵, 接通了電話。

“怎麼了?”

她心照不宣地直接問。

對麵的人微愣,然後慢慢地說:“……這是我的新號碼。”

“有一件事,我應該謝謝你的。”薑蝶突然說,“我去交換的時候你有在照顧我媽, 我已經知道了。”

電話那頭是一陣沉默,然後歎道:“所以你才對我那麼溫和。”

薑蝶抿了抿唇:“昨晚的事, 是酒後的意外, 你彆當真。”

“那麼, 我們現在可以是朋友嗎?”

回答他的, 是一句彆扭的話。

“號碼我存了。”

隨即, 電話被掛斷。

蔣閻握著手機, 在原地呆站了一分鐘,然後開始在房間內來回不停踱步。地毯走亂了,她留下的袋子還斜斜地放在角落,那又怎樣呢,一切的不順眼都變得無足輕重。

他的世界……似乎正在開始慢慢擺正倒影。

薑蝶放下手機,她現在心裡很亂。

一方麵,她被昨晚的事衝擊著,那僅剩吊著的一點不甘心迫使她迅速和蔣閻拉開關係。昨晚潛意識的自己已經告訴了她答案,她根本無法抗拒他。一旦再這樣下去,她隻會兵敗如山倒。

但在看到了蔣閻的那條傷疤之後,她無論如何邁不出這一步。

黎明來臨的時候,她在房間裡遊蕩,在床頭的櫃子裡發現了一板吃了一半的舍曲林。看著包裝上麵的文字,她抱膝坐在地板上,發了很久的呆。

她刻意不去過問他們分手這兩年他的生活,隻在心裡暗暗想,自己過得這麼痛苦,他一定要加倍痛苦才好。

可當事實真的以這麼殘酷的方式攤開在眼下,她才明白自己內心深處有多麼恐懼,還有孤獨。

這種感覺,讓她冷不丁回憶起高中時期看過的一場日全食。

那場日全食來得毫無預兆,彼時他們正坐在教室裡自習,是上午的最後一堂課,教室裡彌漫著隱約的躁動不安。有人計劃著一會兒中午吃什麼,有人撿起地上的粉筆惡作劇地扔向遠處某個人的後腦勺,還有人偷偷傳遞著小紙條八卦著班上誰和誰的戀情。

至於她,則光顧著埋頭解一道數學卷子的最後大題。在那個時候,她的生活沒有朋友,沒有趣聞,沒有輕鬆,隻知道學習。

日食就是在那個很平平無奇的一刻發生的。

天上的陽光忽然被一點一點吞噬,那麼明媚的日頭,忽然就像被不知道哪個神人搶劫了,套了個黑麻袋就要扛走。

薑蝶耳邊的驚呼聲此起彼伏,大家伸長脖子看著窗外,然後有人忍不住跑出去,所有人都跟著爭先恐後地跑到走廊,想更清晰地觀賞這個難得一見的絕景。

她坐在最裡側,不得不等一等,等人全跑出去把路空開。

可這樣一耽擱,日全食也差不多到了食甚。

教室裡瞬間變成了漫漫黑夜,無人來掃興地開燈,所有人像迎接世界末日,在走廊上振臂揮手,對著窗外大吼大叫,或許,其中還有一些在小紙條上被八卦到的男女生,趁著這片混亂交換了一個不為人知的吻。

大家都好快樂,而薑蝶因為夜盲,此時隻能獨自坐在教室。

空蕩蕩的,黑漆漆的,她一個人。

她試圖站起身向外走去,哪怕同是黑暗,她都想要試著走到眾人身邊去。可是剛走出沒兩步,她就被一個椅子絆倒了。

傷得並不痛,也許隻是擦破了一點膝蓋,可她卻在一片隔絕的黑暗裡,捂著膝蓋抽了抽鼻子。

闊彆日全食多年的一個早上,她居然彷佛又回到了那一刻,回到世界上唯一的一盞燈泡滅了,她被迫跌坐在教室的水泥地上,所有人在外歡呼的那種孤獨和恐懼。因為彼時她知道,沒有人會在黑暗中折返回來牽起她的手。

那樣的一個人,後來在她的生命裡出現了,該怎麼忘掉。

縱然他們之間真的就是一筆糊塗賬。畢竟她曾所處的黑暗,又與他有關。

這個人仿佛已經卸下了所有隱藏的底牌再次出現在她麵前,好像沒有任何再能夠炸到她的炸彈。

偏偏,他手底裡還握著副大小王炸彈,隻字未提。

因為他不打算出手,隻想著沉默自爆。

除了反常的穿著,反流的食管,這些不是他想藏就可以藏起來的生理反應之外,他已經做到了最好,不流露任何脆弱。如若不是昨晚意外的酒後亂性,恐怕她依舊不會知道。

可是現在,她依舊隻能裝作不知道。

總有些東西是不願意示人的,明明白白地戳破,隻會是一種自以為是的粗暴。

但是她總不能真的就這麼視而不見。

說不清是因為可憐他多一些,抑或隻是把可憐當作了借口,薑蝶表情複雜地盯著手機發呆,點開了微信的黑名單。

那裡隻躺著一個名字,頭像也依舊停留在三年前,好像時光在這一片空間裡是凝固的。

加入黑名單那一欄,綠色的按鍵還亮著。

她的手指頓了頓,往左滑,那個黑白頭像突然消失回到通訊錄的刹那間,停滯在淩晨三點的時針,仿佛也因此開始向前轉動了。

她靜悄悄地把蔣閻拉了回來這件事,她以為他或許不會太早察覺。

結果晚上入睡前,她隨手一刷手機,看到微信裡蔣閻的新頭像頂到最上麵時,心驟然漏跳一拍。

他發了一條消息過來。

黑名單假釋人員:你的頭像是……?

她工作後就把自己的頭像換掉了,一開始是為了更穩重些,後來換了好幾輪,現在的微信頭像是一個雙手作揖的古代男人。乍看確實有些摸不著頭腦。

小福蝶:我們領導講話不清不楚的,so

薑蝶打開相冊,發了這張原圖過去,顯出了頭像裡沒框進去的下半截字。

【能給卑職一個明示嗎?】

黑名單假釋人員:哈哈。

好冷的兩個哈哈。

薑蝶看著這條稀鬆平常的消息,好像在這之前的每一天,他們都這麼聊天似的。

黑名單假釋人員:我有種在和關羽聊天的感覺。

小福蝶:承讓了,大兄弟

蔣閻又回了兩個哈哈。

薑蝶情不自禁地笑出聲,但意識到自己怎麼就笑了起來之後,迅速收攏嘴角,麵無表情地把手機摁滅。

對話就在此戛然而止。

假期還沒結束,但薑蝶提前返回了西川,暫時把花都發生的一切事情拋在腦後。

她得把之前申請轉崗的作品做最後的修改和完善,進行提交。

於是開工前兩天,她把自己關在小公寓裡閉門不出,一天隻吃一頓沙拉,節省下所有的時間用在方案上。

她這次以“萬花筒”為思路,設計了一套方案。

這是這些天經曆的人事帶給她的靈感,無論是情感上的合合分分,還是精神上多年心頭毒瘤的剔除,抑或是身體上在鬼門關走過一遭,每一樁每一件都給她極大的感觸。

大多數時候,碰上的東西都不可能漂亮到純粹無暇。隻是望進萬花筒的第一眼,看到的都是它的“芯”,那個東西可能是彩色玻璃,是孔雀的羽毛,是璀璨的寶石,是不會凋謝的乾花,讓人著迷了,一頭栽進去,深入角度,卻看見棱鏡與棱鏡之間交錯的裂痕,一片片將這些美麗的東西切割。

薑蝶在她的創作闡述裡如此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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