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托尼掌心撫過蒂娜的頭發。
女巫姑娘下意識地蹭了蹭他手掌, 馬上又反應過來, 把他的手從頭頂拿下。她握住托尼手指時候感受到指腹的繭子, 這不像一個億萬富翁的手,當然托尼本來就不隻是億萬富翁, 他還是科學家、工程師、超級英雄。
蒂娜不知道自己還配不配被稱作超級英雄。
她坐遠了一點, 托尼微皺眉頭,臉色漸漸嚴肅, 也直起身體。他板起臉的時候充滿壓迫感, 托尼通常不用這幅表情麵對蒂娜,或者基本嚴肅不過三秒。
蒂娜抿唇, 一隻手撐在身後, 隱蔽地摳著指甲。在托尼麵前剖析自我絕對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尤其當你透過他琥珀色的眼睛看到藏於其後的透徹靈魂, 就更感覺到自慚形穢。
托尼與史蒂夫不同。美國隊長也許這輩子就沒“錯”過,讓史蒂夫迅速意識到隊友的“自私”都有些強人所難。而托尼曾確確實實陷身泥潭, 他太過擅長把一切歸咎與自己,不斷糾正錯誤,在新的歧路出現的時候,也能夠最先發現它。
“你沒什麼要對我說的嗎?”蒂娜指了指報紙頭版頭條的配圖,那是一張麻雞電視台報道截圖,把報紙照片變成動圖GIF算是巫師獨有技術了, 那張圖片裡不斷播放著她騎著掃把飛身救下小男孩的身影。
托尼寬容地看著自己的女孩, 他對自己通常沒那麼寬容,此時卻由衷地希望蒂娜學會放過自己。
“Nope.”托尼說。
被外界塑造成紐約英雄的女巫不依不饒地追問:“我刻意突出自己的巫師身份和立場、又選擇摩托車這種較慢的支援方式去拉近我與麻雞之間的距離。如果那個孩子在我耽擱的這幾十秒裡死去了, 你也沒什麼要說的嗎?”
蒂娜的聲音有些變調,她的眼睛也仿佛盈著水光,每個單詞從她嘴唇間迸出時,托尼都覺得這個姑娘要哭了。蒂娜絕對是個愛哭鬼,斯塔克先生一直這麼認為的,證據是她聽說托尼·斯塔克快死了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抱著他大哭一場。
托尼很希望女朋友身上這個屬性快點生效,然後他就可以把他的姑娘圈進懷裡哄哄,但蒂娜偏偏沒有。年輕的女巫灰眼睛定定地凝視著他,不閃不避,一滴淚都沒有,用眼神決絕地催促他。托尼第一次注意到蒂娜黑色的瞳孔周圍有一絲不明顯的金棕色,再往外才擴散為深灰。
“如果發生了這種事……”托尼謹慎地選擇措辭,他清楚蒂娜麵臨什麼樣的道德困境、自我懷疑和譴責。命運有時候就是這麼的王八蛋,它把好人投入泥潭,讓他們沾著一身的泥巴爬出來與世界搏鬥。公平地說,在那個時候,蒂娜其實沒有十全十美的選擇。
“如果那個孩子因此而死了,”這句話讓托尼喉嚨發緊。他知道有人因自己而死是什麼感受,他親眼見過,那都是一些比他好得多的靈魂——幾個笑容乾淨的美國士兵,其中一個是女孩,還有一個剛興致勃勃與他合照;一位優秀的醫生、物理學家,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彆浪費你的生命”。
“你就將活在沉重的責任裡,你的命不僅僅是你自己的,還是他的,你將背上永遠還不起的債務,不知道做多少事情才足夠彌補這些……”他猛地把女孩撈進自己懷裡,把她的臉按在自己肩頭,女孩的發絲散落他滿身,“但是他還活著,蒂娜,他還活著。你不必麵對這些,你還可以輕裝上陣。感謝上帝……”
感謝上帝你沒有像我一樣。
托尼是個唯結果論者。不論初衷如何,製造武器是為了保護美利堅還是為了震懾敵人,那些斯塔克工業販售的軍火造成的傷亡,他都自動算到自己頭上。唯結果論曾經讓他痛苦,這時候卻多多少少帶給他一些安慰。蒂娜是個更幸運的人,她在沒有十全十美選擇的境地裡,偏偏選到了那個十全十美的結果。
感謝上帝。並不真的相信上帝存在的斯塔克先生這樣想。
蒂娜感受著托尼的心跳,她意識到自己的追問是個太殘忍的行為。托尼在這種困境裡麵對的痛苦絕對不比她少,她不該喚起那些記憶。事實上蒂娜更在意動機,她從未在心裡把那些人的命算在托尼頭上,也深深希望托尼不要這麼想。
我不該問他的。她心道。
我甚至不該去問任何人,我是希望得到讓我良心好受些的譴責,還是一個權威的原諒?我不該把托尼帶進我的困境裡。
她親親托尼的臉頰,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我們把索爾和洛基留在樓下真的沒關係嗎?”
“Sir,索爾先生和洛基先生起了一點小衝突。”賈維斯適時地調出監控影像,分會場的家庭倫理劇正播放到高潮,神族兄弟貓狗大戰般炸毛互瞪,視頻效果很好,蒂娜和托尼眼睜睜看著洛基手指間夾著一把大約5厘米長的指刃,狠狠桶進索爾腰間。
托尼和蒂娜都嚇了一跳,兩個人騰地從沙發上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