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獵夜風,吹過男子鬢邊的發,拂過男子雪白的衣,他盤腿坐在夜空中央,一動不動,宛如一尊立在半空的石像。
隻是身軀四周光芒大盛,五彩斑斕的光,在這黑夜中,將這不大不小的方寸天地,映的宛如白晝。
光源映著他如玉的肌膚,細密的汗珠,緊擰的長眉,無一不在昭示著他此刻正在遭受極大的痛楚。
神魂和身體漸漸融合,磅礴的神力湧入四肢百骸,衝破經脈,推散崎嶇,這種滋味,黎溯其實並不好受。
因他已經許久未使用這副身子了!
儘管彼時君亦寒為達所願,用術法,將這本該屬於他的神木之身,與那玉龍之身調換了過來。
但不知為何,他的神魂和身體融合的速度極慢,慢到完完全全不像一個神祇的融合程度,甚至不如低階修士。
正因如此,如今二者想要融為一體,還要分散精力,抵禦住這久違許久的澎湃神力,對他來說,過程實在痛楚不已。
幸而,他把修煉的地點選在了寒泉附近,眼下才能好受些。
水可滋潤萬物,他本身木體,十分受用,而寒可五感清明,消減痛楚,還能讓他時時刻刻清醒。
而行此法,君亦寒必會有所察覺,他要趕在那人到來之前,做好一切。
疏忽,耳旁響起兵器交接的聲響。
不必睜眼,黎溯亦明白,他沒有時間了。
*
一蕭一劍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甄煦知道自己修為不及他,隻能拖一時,便是一時。
他麵露愁苦道:“亦寒,回頭吧!”
君亦寒看著麵前熟悉的麵容,麵露失望之色:“為何……就連你都要阻我!”
“我不想讓你一錯再錯!”
“我不過是在要回該屬於我的,有何錯?”
君亦寒的劍鋒愈發逼近,甄煦卻握緊玉簫寸步不讓:“你醒醒吧!他何曾屬於過你?你一味偏執,可曾在乎他心中所想?你說你喜愛他,實則不過是為了一己私欲罷了!”
“一己私欲,嗬……你敢說今日阻我,不是為了你的私心?”君亦寒雙目猩紅,嘴角牽起嗜血的冷笑,“你明知他的覺醒,必會引來上神界那些家夥,屆時我必難以抽身。這便是你說的傾心於我?你的喜歡便是想讓我死?”
“我……”
甄煦雙目一顫,他從沒想過君亦寒會如此想,他想辯解,可終究把到口的話咽了下去,而換成:“你若死了,我殉你。”
“嗬……瘋子!”
君亦寒言畢,瞅準甄煦愣神之際,鬆了手中力道,身子一退,將甄煦手中的玉簫挑落在地:“不過……你的如意算盤怕是打空了!你想我死,我更要活!”
話罷,他便要轉身,孰料,此時身後傳來了極其熟悉的嗓音,隨之而來的,便是神光流轉的劍鋒。
“怕失望的該是你吧?”
君亦寒當下靈力消耗過度,竟然絲毫未察覺黎溯的到來。
其實也因兩人如今實力相差懸殊,恢複了神力,黎溯輕易便能要了這人的性命。
便像如今這樣,淬了神力的霜決,輕易便能接近那人的頸項,順便讓他無法察覺。
君亦寒轉過身,向後一躍:“阿溯,聽我解釋,不要聽信他的一麵之詞,我不會騙你的……”
“夠了!你不配這麼叫我!我已經恢複了全部記憶,你不必還如此惺惺作態!”
黎溯長眉低沉,聲音透著冷戾的嘶啞。
“你為了所謂的權力地位,數次誆騙、戲弄於我,甚至不顧師徒同門情誼,殺我摯愛至親,此等作為,豈配為師!”
“刻意激發萬物心中的欲念,忘卻神者心係蒼生之則,導致如今仙靈傀儡遍地,豈配為仙!”
“甚至不惜以己命為賭,一意孤行,傷了愛你之人,害了天下蒼生,如今事到臨頭,仍舊不知悔改,你已無藥可救!”
“你既然好賭,那麼如今你這條命,我便來收!”
霜決金芒熠熠,言訖,便猶如一條長龍,飛快朝君亦寒的麵目揮去。
君亦寒身子一閃,堪堪躲過了這一攻擊,黎溯的招式狠厲,不留絲毫餘地,顯然是動了殺念。
兩人周旋良久……
君亦寒見黎溯絲毫聽不進自己所言,反而殺心愈重,便瞅準空隙,輕身一躍,飛入雲霧靄靄的夜空之上。
黎溯飛身而追……
酉時末,夜空雷霆陣陣,烏雲漫天,偶有雷光拔過長空,隱隱照亮雲層間兩人纏鬥的身影。
神兵利器隨著二人動作,散發出耀然奪目的光輝,宛如絲絲煙花在空中華麗綻放,這便是仙門百家趕到山腳處時見到的模樣。
仔細看去,為首的竟是桃聆穀聖子——姬裳……
隻見他滿目焦急,數次嘗試打破山下結界,都勞而無功。
君亦寒設下的結界,可隔絕萬物,想打破,簡直是空中樓閣,難如登天。
疏忽,結界鬆動,姬裳長鞭一甩,竟輕易斬開了裂口,眾人喜出望外。
很快,一行人來到了廣場中央,這裡並無異常,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空中的兩人吸引,他們從未見過此等身法,極為好奇二人究竟是誰。
有個自認修為卓越的長老禦劍上前,想去一探究竟,卻不料,被雷霆閃電打了回去。
眾人一時間手忙腳亂……
借此空隙,懷熙拍了拍姬裳肩膀,姬裳頷首會意,便趁眾人不見,悄悄退離了隊伍。
並沒有人注意到他。
空中二人纏鬥了數時……
黎溯的神力其實並沒有完全恢複,仙靈界靈氣稀薄,遠比不上上神界的鳳毛麟角,想要完全恢複神力,須臾之間,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可神帝乃是上神界的最強者,神力強大無比,即便稍有恢複,也足以讓他應付眼下的局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