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容易”靜靜地看著周思危, 就算手腕處被捏得浮現了青紫痕跡,臉上的表情也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
他知道他的偽裝過於拙劣。
隻不過他並不是要在周思危麵前隱瞞身份,而是為了……將周思危引去月宮之中。
“你是誰!”周思危激活了他留在江容易身上的印記, 瞬息之後,麵前這個“江容易”的手腕上就亮起了銀光。
這具身體確確實實是江容易的, 可裡麵的神識就不一定了。
周思危將自己的神識探入其中,想要驅趕占據江容易身體的不明神識。周思危並未在這具身體的眉心識海中找到江容易的神識,隻在裡麵看見一雙黑沉沉的眼睛。
隨後周思危就被一股強大的排斥力推出了江容易的識海。
他睜開眼睛, 看向了麵前的人。
“江容易”感受到了充滿殺意的目光,那一直翹起的嘴角緩緩平複了下來,轉變為了麵無表情。他毫不退讓地與周思危對視, 那雙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現在看起來陰沉沉的, 眸中仿佛有一團黑霧在跳動。
他開口,發出的聲音並不是江容易的,而是另外一種低沉喑啞的聲音:“我是誰?”他低低地笑了一聲, “你想知道……”
周思危沒空去理會這些, 他握住江容易腕部的手掌微微用力,靜謐的空間內幾乎都能聽見骨頭吱吱作響的聲音。
“你不怕傷害到這具身體嗎?”“江容易”不知用了什麼方法, 掙脫了周思危的束縛, 他十分愛惜地摸了摸青紫的手腕, 說道, “你不喜歡,我還是很喜歡的。”
周思危嘴角抿起,沒有任何預兆, 龐大的神識從識海中伸出,化作一柄柄鋒利的劍,要進入江容易的身體,將占據這具身體的神識驅趕出來。
裡麵的神識沒有多做抵抗,就從江容易的眉心中鑽了出來,晃晃悠悠地飄向了屋頂。
“月宮……”那道神識留下了一個訊息,“我在月宮等你。”
藏書樓的屋頂並不能阻攔這道神識,它越過了白玉橫梁,琉璃瓦片,直直朝著高懸空中的明月而去。
那道神識離去後,江容易的身體一晃,就要軟綿綿地倒在地上。
周思危顧不上那道神識的離去,伸手攬住了江容易的肩膀,將身體放置在了臂彎中,他低下了頭,看著這具毫無知覺的身體。
“容易?”周思危呼喚了一句。
懷中的人雙眸緊閉,對他的聲音沒有任何反應。
周思危分出一縷神識探入他的眉心之中,這具身體的識海裡空空如也,在其中找不到江容易的神識。
這具身體此時麵容蒼白,呼吸微弱,就連眼角的一抹猩紅雲紋也黯淡了下來。以江容易現在的修為,就算是神識離體也沒什麼大礙,但若是神識在體外潰散,這具身體就會變成一具行屍走肉。
周思危靜靜地看了片刻,伸手將一縷飄散的發絲整理到腦後,在他柔軟的臉頰上輕輕落下一個吻。
“月宮……”
周思危將這具身體攔腰抱起,走出了藏書樓。
現在日頭正盛,兩隻三足金烏正盤旋在正上方的天空中,光芒太過熾熱,完全找不到月亮的痕跡。
一念之間,周思危就出現在了白玉京神帝的身側。
神帝還覺得第一個動搖的會是蘇東凰,但沒想到空間波動落下後,出現的是表現得不感興趣的周思危。
還未等神帝開口,周思危就直接說明了來意:“我要去月宮。”
周思危並不知道月宮中是什麼情況,就算他再焦急,也不可能獨自一人進入月宮之中。他必須要與得知更多信息的神帝一同前往,才能萬無一失地找回江容易的神識。
神帝的目光落在了周思危抱著的人身上,又很快地挪開了,他沒有問周思危為什麼改變主意,隻點了點頭說:“好。”
周思危問:“什麼時候去?”他現在又像是恨不得立刻出現在月宮之中。
“不要著急……”神帝仰頭看向了萬裡晴空,他尋找到了隱藏在日光後的月亮,“等到月亮出現的時候,而且光憑你我二人,還打不開月宮的禁製。”
周思危麵無表情地說出了一個名字:“蘇東凰?”
話音落下,一道妙曼的身影從遠處走來。
蘇東凰輕搖手中的羽毛扇,遮住了半邊臉頰,她笑意盈盈地說:“正巧,我也想好了,要前去月宮。”
三方主宰,終於統一意見,決定前去月宮秘境。
但月宮,並不是這麼容易就可以達到的。
要等到圓月之日,月光最為清亮之時,才能打開通向月宮的通道。
“今夜就是月圓之日。”神帝說道。
仙界的月亮變動的規律與下界不同,每一夜的圓缺都不相同,極難在夜空中看見整個圓潤的月亮。
蘇東凰坐在了觀月台上,曲起一隻白皙纖長的大腿,隻可惜在場的其他人都不解風情,連個眼神都未落到上麵。
蘇東凰抿了抿紅唇,狀若無意地說:“那可真夠巧的。”
神帝連眉毛都沒動一下,解釋道:“經過了推演,不是今日就是明日。”
他們二人你來我往的,聊得起勁,周思危一句話都沒說,自顧自地坐在一邊,抱著江容易的身體。
蘇東凰和神帝談到一半,突然轉頭看向了周思危的那邊,準確的說是看著他懷中的那具身體,問道:“你要帶著他嗎?”
周思危這才說話,簡短地回了一個字:“嗯。”
蘇東凰起身走到了周思危的身邊,微微彎下腰,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膚,她將手搭在了他的身上,曖昧地說道:“何必這麼冷淡……”
周思危抬眸看了她一眼,隨後一道勁風掃過,迫使蘇東凰不得不躲開。
蘇東凰退到了三步之後,她輕笑了一聲,並不在意周思危冷淡的態度,開口道:“我們明明可以更近一步。”
周思危言簡意賅地說:“滾。”
蘇東凰還想要再說幾句,卻被神帝阻止。
神帝抬了抬手,說:“時間到了。”
昏暗的天空中烏雲散去,掩藏其後的月亮露出了真容,緩緩地撒下了流水般的清輝。月色溶溶,並未流向其它地方,而是彙聚成了一條彩練,全都落在了觀月台上。
蘇東凰皺起了眉,問:“怎麼樣才能前去月宮?”她本體為凰,一接觸到至陰的月之光輝,就十分難受。
神帝說:“從月光中去。”
蘇東凰踏上了觀月台的護欄上,身後白雪般的羽衣輕輕一抖,整個人就一躍而起,身披月色而去。
“你帶著人可以。”神帝對周思危說,“隻是他沒有神識,進入月宮後,要小心被其中的東西所附身。”
周思危回答:“知道了。”
將失去神識的江容易帶去月宮,並不是一個很好的選擇。可是將他的身體放在白玉京中,周思危也不放心,隻能帶在身邊。
神帝沒有再多說什麼,目光順著冷清月色看了過去,他向前邁出了一步,腳掌沒有落在地上,而是踩在了凝結在半空中的冰蓮之上。
一盞盞冰蓮綻放在月光下,托著神帝一步步走向懸在半空中的月亮。
觀月台上隻剩下周思危與江容易兩個人,他抱起了江容易的身體,仙靈之氣彙集在雙足之上,隨風禦空而起。
蘇東凰的速度最快,她本體為上古神禽,瞬息千裡,眼看著就要達到月亮上麵。
蘇東凰與月亮上的至陰之氣不容,隻能分出一部分仙靈之氣覆蓋於身體上,抵禦著至陰之氣的侵蝕。
準備十足後,她輕輕落在了月亮的表麵。
月亮上是一片荒蕪,根本不存在什麼月桂宮殿,隻有一片一眼望不見邊際的沙地。
沒有等待太久,神帝隨之到來。他所修煉的功法出自月宮,此時自然是如魚得水,十分適應月亮上的至陰至寒。
蘇東凰的身側的至陽之氣與至陰之氣相互碰撞,看起來她身上就像是有一層熾熱的火光燃燒。
她有些不耐煩地問:“怎麼進月宮?”
神帝側臉看向了後方,周思危最遲一個抵達,他抱著江容易的身體走了過去,在月亮表麵上留下了一個一個的腳印。
“可以了。”神帝說,“我們合力開啟月宮。”
蘇東凰的紅唇微張,吐出了一簇鳳凰真火,緩緩飄到了空中;神帝眼睛所見之處,憑空凝結出了一朵冰花;周思危的指尖冒出了一道劍氣,形如小劍滿含殺意。
這三樣完全不同的東西合為一體,化作了一道流光,直直撞向了遠處的一個小山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