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挑眉:“行呀。”
這條巷子的路燈長年累月都在壞,由於不在東山路的主乾道上,市政管理相對也沒那麼上心,每次路燈壞了,都有隔十天半月再來統一修理。
她雖然不是那種嬌弱膽怯的小女生,但晚上回家有個男人護送,總好過她獨自穿過那條昏暗的長巷。
兩人的腳步聲交錯響起在寂寥的路上。
這一帶的洋房裡大多居住著南江本地的老人家,太陽落山後就不愛出來活動,從巷口到林晚家門口的一段路,隻有他們的身影伴隨著淡淡的月光前行。
林晚摸了下裙擺,發現酒漬已經乾了,便把西裝脫下來搭在手肘處:“今天謝謝你了。”
“不客氣。”周衍川頓了頓,繼續說,“不怪我那時伸手嚇到你就好。”
“???”
又來了是嗎?又開始翻舊賬提醒她,捧花飛過來的時候是她沒有及時向出手相助的他道謝?
林晚清清嗓子:“周先生,我想了一下你沒有女朋友的原因,問題肯定出在你的性格身上。今後說話溫柔一點,做人大度一點,可能不久之後,我就能參加你的婚禮了。”
周衍川不怒反笑,嘴角勾了勾:“誰說我結婚要請你。”
林晚腳下一個踉蹌,難以置信地抬起頭:“能不能好好聊天?!不就隨便一說嘛,我還不想給你送禮金呢。”
語氣還挺悲憤。
完全忘了是她率先發動嘲諷技能。
周衍川從容打量她氣急敗壞的模樣,唇邊笑意的弧度更大。
她喝酒應該會上臉,這會兒白皙的臉頰泛起了紅,帶著幾分無辜的迷離。
蓬鬆微卷的黑發從她的肩頭垂下來,巷子裡有風,要在她裸粉色的禮裙上蕩起黑色的花。
麵對周衍川不鹹不淡的態度,林晚感覺自己根本就是在無能狂怒。
她四下看了看,走進一家開在居民院子裡的涼茶鋪,轉身朝周衍川勾了下手指,笑得狡黠:“我不是知恩不報的人,請你喝杯涼茶吧。”
“……”
涼茶是南江人又愛又恨的東西。
南江位於嶺南,氣候濕熱,但凡誰想清熱去火,彆人必定會順理成章地推薦他去喝涼茶。
然而雖然名字裡帶了個“茶”字,但實際上這卻是用中草藥加水煎成的飲料,喝進嘴裡沒有半分甘甜,隻有濃鬱且餘味悠長的苦。
涼茶都是提前煎好的,沒過一分鐘,林晚就端著兩個紙杯出來,不由分說地將其中一杯遞到周衍川麵前。
“你喝過沒有?”她眨眨眼睛,裝出一副好心的樣子,“這個對身體蠻好的呢,很養生的。”
周衍川提醒她:“我中學在南江念的。”
意思就是肯定喝過。
但林晚馬上想到新的說辭:“那你應該喝習慣了,來吧,不要浪費。”
周衍川無聲地歎了口氣,懷疑他如果不接,林晚恐怕會當街把那杯涼茶灌到他嘴裡。
涼茶鋪的老板坐在櫃台裡,撐著下巴看電視,不時將目光掃向院子裡的兩位客人。
一男一女,都是特彆搶眼的外形,就是不知道怎麼回事,氣氛有點劍拔弩張。
最終還是周衍川認輸,把紙杯接了下來。
院子兩邊的路燈,一盞亮著,一盞熄滅。
光影渙散地灑落下來,在他們身上蒙了一層淺淡的濾鏡。
周衍川的故鄉在北方,哪怕在南江生活了幾年,骨子裡也沒培養起對涼茶的愛。
他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下一秒就皺緊了眉。
“你是真喝不慣?”林晚起身進店裡拿了兩顆陳皮糖,“吃點這個,就沒那麼苦了。”
周衍川搖頭:“以前吃過,沒用,還是很苦。”
他把那束礙事的捧花放到戶外桌上,不解地問,“難道你喜歡喝?”
林晚咬著吸管點頭,發音有點含糊:“喜歡呀,可能就和榴蓮一樣?一旦接受了這個設定,就覺得挺帶感的。”
周衍川無法理解她奇特的喜好。
“小時候我也不肯喝的,有一回嘴角長泡,媽媽為了哄我喝下去,就說‘等你長大了就懂了,能吃進嘴裡的苦都不算苦’。”
提起母親,林晚的語氣也溫柔了下來,“我一直不信,直到小學五年級那年,我爸生病去世了,突然就發現,我媽說的話簡直太有道理了。”
“……是麼?”
“是啊,你想想看,人一生要經曆的苦實在太多了。喝涼茶喊苦,至少還能喊得出來。但是有一些苦,是把人的嗓子都堵住了,哪怕心裡已經痛苦得要瘋了,卻什麼聲音都發不出。”
周衍川一怔,浸在昏暗夜色中的下頜線陡然繃緊,目光也隨之黯淡下來。
光線太暗,林晚沒有察覺出他的異樣。
她釋然地笑了笑,舉起紙杯轉向他:“所以這點苦算什麼,來,乾杯!”
話音未落,頭頂原本漆黑的路燈閃爍幾下,竟又亮了起來。
明晃晃的燈光照亮她眉眼間的笑意,刹那間散發出奪目的明媚風情。
空氣中依舊有難耐的暑氣,提醒他們此時正是南江漫長夏季的開端。
可在那一瞬間,周衍川仿佛看見了春光。,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