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 50 章(2 / 2)

平陽公主 青帷 11027 字 4個月前

哪怕他從頭到尾,根本就沒有愛過她。

兩行清淚從青蘿眼中滑落,十分炙熱,落在崔進之的一雙手上。

崔進之仿佛被這兩滴淚燙到了一樣,忽然就鬆開了手。

青蘿倒在了地上,徹底暈了過去。

崔進之跪在地上,影子被拉的長長的,在夜裡顯得非常孤寂。他跪了半晌,忽然笑了一聲。

今日種種這一切,罪魁禍首,都是他自己。他有什麼資格去指責青蘿。

他隻覺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一場笑話。

*

李述次日燒退,醒來後就聽到了這個消息。

崔進之派人過來傳話,說青蘿如今已被他廢了。

“往後駙馬爺身邊再沒有任何人了。”

傳話的是崔林,跪在地上非常謙卑。

李述靠著迎枕,卻沒有任何高興的情緒,侍女給她喂了一口藥,她輕笑了一聲,懶洋洋的,“那多可惜,身邊怎麼能沒有伺候的人呢。叫人去長樂坊,多買幾個窯姐兒回來,好補上青蘿的空缺。”

崔林聽得臉上就是一白。

崔林走後,李述就百無聊賴地靠在床頭。

昨日一切都已經過去了,她那時或許有一些情緒,可是如今已經徹底消散了。

隻是她沒想到,崔進之會對青蘿也那樣狠。她以為他喜歡青蘿的,甚至是深愛。

直到今日她才看透了崔進之,他心中或許為誰留有一塊位置,可他真正看在眼裡的,卻隻有權力。

李述笑了笑。

沈孝說,這世間上權力與金錢或許重要,但並不是最重要的。可他說錯了,對於崔進之而言,那就是最重要的東西。

為了權力,他可以舍棄一切。

那就不要怪她,以後要從他手上爭權奪利了。蛇打七寸,崔進之的七寸就是太子。

李述目光冷了下來,東宮的人太久沒換了,老的都要發黴了,是時候扶持一個新的皇子上去了。

*

李述在千福寺又休息了一天,期間崔進之就像不存在一樣,隻是外麵層層的侍衛提醒著她,他還是陰魂不散。

次日一早,李述就命人收拾東西,說要回城去。

崔進之終於在這時露麵了,李述正站在屋裡看著下人收拾行裝,崔進之站在屋外簷下,叫了一聲,“雀……平陽。”

李述轉過身去,看到崔進之滿臉都是滄桑,他整個人都是憔悴的,似乎好久沒有睡覺了,眼睛裡都是血絲。

李述看了他一眼,然後就收回目光轉過身去了。

身旁紅螺就走了上來,拿出了府裡女管家的氣勢,“見過駙馬爺。律令有雲,未經傳召,駙馬不得麵見公主;未經允許,駙馬不得直呼公主名諱。”

紅螺一板一眼,“駙馬若要拜見公主,還請退下,遞了拜帖,公主同意了您才能過來。”

崔進之聽了就臉色一白。

公主是有這些權力的,隻是尚公主的不是世家子弟就是朝中官員,都是有頭臉的人,因此這規矩也沒哪個駙馬認真遵守過,更沒哪個公主認真執行過。

可李述今日偏要給崔進之一個沒臉。

這已算是很屈辱了,可崔進之卻沒有抗爭,竟有些逆來順受的態度。

他隻是壓著嗓子道,“你身體還沒好,回去的路顛簸,怕你吃不住。”

李述沒理他,紅螺又道,“跟公主說話的時候,一定要加上‘稟公主’這三個字,對公主要稱‘殿下’,您要自稱‘臣’,要低眼不能直視公主,否則就是在蔑視皇家威嚴。”

李述聽了就笑了一聲,“看來我得告訴父皇一聲,崔駙馬沒規矩,是時候換個有規矩的駙馬了。”

說罷再不理崔進之,下人很快收拾好了行裝。來千福寺不過短短幾日,可變動如此之大,卻好像是過了幾年。

紅螺扶著李述登上馬車,她回眸看了一眼森森山崗。

陌生人救了她,親近人害了她。造化原來如此弄人。

李述上了馬車,紅螺將靠墊拿過讓她靠著。她的手如今傷得厲害,連書都翻不了,隻能百無聊賴,看著窗外閃過的山間風景。

紅螺見她如此,便解悶兒道,“公主,那個賤婢被駙馬、呸,昨夜被崔大人攆出去了。聽說沒少受折磨,一雙手都廢了,肋骨也折了,就剩一口氣吊著。”

“讓她這麼多年膈應人,如今早該有報應了!依奴婢看,就該派人把她亂棍打死,扔出去喂狗!”

紅螺很是生氣。

這幾年公主每一回和駙馬吵架,都要牽扯到青蘿,她簡直就是一個夢魘。公主的所有不幸都起源於她,如果不是青蘿,公主怎麼會和駙馬走到今天的地步。

李述聽了,卻隻是淡笑了笑。

她這幾年確實都盼望著,有朝一日那個叫青蘿的女子能徹底從她的生活中消失,然後到那一日,她和崔進之之間就再無隔閡了。

但她到今日才非常明晰地確定,其實她與崔進之的隔閡根本就不是青蘿。就算沒有青蘿,就算崔進之身邊一個女人都沒有,他們倆還是要走到今天這一步的。

這是政治立場的不同,與之相比,感情真是太不值一提的東西了。

李述甚至都有些憐憫青蘿。

那個女人無論身份地位如何,其實心裡跟她是一樣的,她們都喜歡了一個不該喜歡的人,落到了如今的下場。

昔年是長樂坊裡一曲琵琶不知數的頭牌,如今廢了一雙手,又失去了男人做依仗……

以後的日子,隻怕過得像人間地獄。

讓她活著,比讓她死了更折磨。

李述微微歎了口氣。

*

沈孝抱了一摞折子,沿著龍尾道正往前走。

今日的天氣也是陰沉沉的,大抵到了晚間還要落雨。自前幾日落了長安城今年第一場雨後,這雨勢就沒有收過,而且基本都是瓢潑大雨。

天氣實在古怪,前半年旱災,後半年怕是要有澇。

想起落雨,沈孝的思緒便飄到了李述身上。那日她落崖,就是長安暴雨的開端。

她淒慘慘的模樣,蜷在火堆旁靠牆睡覺,倒是像一隻臥在火堆旁的貓。是真的像,都有一雙通透的眼,能看透人心,有利爪尖齒,也有溫柔毛發。

從前他在吳興老家,街巷裡有一隻老貓流浪,到處亂竄叼食,因此經常挨石子,毛發都烏禿禿的,又是凶狠又是可憐。

他寒窗苦讀,經常熬到深夜。每到夜裡,大約是屋裡比外頭暖和,那隻貓就來取暖。剛開始臥在門廊下,後來就得寸進尺,一隻爪子一隻爪子地從厚厚的門簾下伸進來,末了尾巴一縮,整隻貓就都進了門。

一來二回,一人一貓就熟了,沈孝釣魚時會刻意給它留幾條吃。

那時他一邊摸它,一邊低頭看書,聽它發出咕嚕嚕的聲音。

他覺得很有意思。

彆人都隻能看見那隻貓偷東西吃,唯有他知道那隻貓還會撒嬌。像是某種獨屬於他的秘密。

沈孝剛上了漢白玉階,來到含元殿外,殿外守著的小黃門見他來了,打個千兒就道,“煩沈大人稍等,陛下跟平陽公主說話呢。奴才帶您到偏殿去坐坐。”

態度十分恭敬。

如今滿朝文武,便是暗地裡再怎麼瞧他不順眼,可當麵見了他都總得道一聲“沈大人”。他因征糧一事立了大功,緩了關中旱災,是科舉選拔寒門的典範,如今在正元帝麵前十分得臉,說是禦前紅人都不為過。

沈孝聽了就點了點頭,跟著小黃門往偏殿走。

她從千福寺回來了。不知傷的如何了?那玉飾應當會交給陛下吧?太子怕是要有苦頭吃了,不然怎麼對得起她那一身傷。

沈孝漫漫地想著。,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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