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 79 章(1 / 2)

平陽公主 青帷 7282 字 3個月前

#79

李述聞言, 臉上卻絲毫不動, 一雙眼直視沈孝,“你說得都對,我隻問你一個問題。”

“這一切要花多久?三年?你憑什麼認為你三年考課之後就能回京, 就算你做出了能上天的政績,隻要太子讓吏部的人動動手指頭, 你一輩子都要沉淪下寮,永遠都爬不上來。”

“沈孝,明明有一條更平直的青雲路等著你, 你為什麼要選這麼一條看不到儘頭的路?”

如果有第三條路,難道她李述就蠢到如此地步,非要把沈孝逼到那種境地嗎?

這件事,不是上上策,就是下下策,根本就沒有中策可言。

她選了上上策, 沈孝選了下下策。既如此,還有什麼合作的必要。

為什麼要選一條更艱難的路去走。

沈孝滿口都是澀意, “雀奴,無論這件事背後有多少政治籌劃,說一千道一萬,其實我隻有一個理由……你知道的。”

李述冷眼看過去, “我知道什麼?沈大人, 我什麼都不知道。你一個從六品的官, 可卻妄圖肖想本宮, 你不覺得你很可笑麼?”

沈孝聽得一窒。

可笑。

李述用這樣的詞來形容他的感情麼。

那一日,那一時,就在金玉閣裡,就在這張羅漢榻上,她點過頭,承認了她喜歡他啊。

為什麼她能將感情這樣乾脆地棄之敝履,連一分一毫的留戀與猶疑都沒有。

難道她的心就是鐵石做的,沒有任何感情糾葛,隻有純粹的政治利益。

從前他有用,所以她對他笑,如今他徹底失去了利用價值,所以她就收了那些情誼,再也不屑於看他一眼。

袖中的玉簪貼膚放著,玉質明明溫潤,可沈孝隻覺得渾身都在發寒。

這樣的李述,他不知道要如何麵對。

他慢慢地退了一步,自嘲地笑了一聲,“是,下官隻是個從六品的縣官,怎麼敢奢望公主。”

他從袖中取出玉簪,放在棋盤上,“公主,這是賀你生辰的禮。”

李述垂眼去看那根血玉簪,沈孝默了片刻,還是忍不住想勸她,“我明日就走了,有些話你或許不愛聽,可我還是想對你說。政治上一昧往上衝,並不是好事。這三年我不在你身邊,你儘量收斂一下,權勢太過,恩寵太盛並不是好事,因為這樣就將自己擺在了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太過顯眼,就容易出錯。如果可以,我反而建議你藏拙,順著這件事也沉下去,避府不出,等我回來。否則我怕東宮會嫉恨你,皇上也容易利用你。”

李述安靜地坐在羅漢榻上,垂眼看著那根簪子,一時之間不說話。室內非常安靜,竟有一種溫馨的氛圍。

這是他們倆的最後一麵,沈孝想,三年裡他就要靠著這一眼印象讓自己堅持下去。如果隻是記得她冷淡的側臉,讓他怎麼能熬的過去。

沈孝朝李述走了一步,伸出手去想要去握住她的肩,想要將她攬在懷裡。可李述卻好似被蛇咬了一般,直接將他的手打開。她噌一聲就從羅漢榻上站了起來,想要避開沈孝的懷。卻因動作太急,不小心將榻上小幾都撞在了地上。

那玉簪就直直地跌在了毯子上,李述一退,沒留意,竟然就直直地踩了上去。

玉碎的聲音該是清脆的,可因被她踩在腳下,埋在毯裡,聲音反而顯得非常沉悶。

李述一愣,連忙退了一步,低頭一看,那簪子已經被她踩成了兩半。

沈孝低下頭,愣愣地看著地上。血玉簪,與宣城紅毯融為一體,落在地上若不仔細看,幾乎是看不見的。

沈孝朝李述的方向走了一步,半跪在地上,低下頭去將簪子撿了起來。

渾然一體的血玉簪,驟然就這麼斷成了兩半,斷口處鋒利,伸手去摸,仿佛能將肌膚都割破。

他挑了很多禮,最終才挑中了這根簪子。這還是他親手磨的,因為技術不好,所以沒有雕花紋,但他也覺得比經過玉匠人的手要來的誠心。

他棄了一生所求的權勢地位,末了的結果,就是這麼一根被摔碎的簪子。

沈孝隻覺得一顆心徹底沉了下去。

李述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時沈孝已經站了起來,他就站在李述麵前,可卻沒有直視李述的眼睛,反而去她發間搜尋那根金釵。

他沉默的看了她片刻,忽然道,“李述,我以為你和他們不一樣。”

這話仿佛一記悶棍,李述當時就聽得臉色一白。

我以為你和他們不一樣,我看錯你了。

李述的唇顫了顫,想要說什麼,可沈孝卻徑直略過她,就往門外走去。

“沈孝。”

李述忽然開口叫了他一聲,沈孝的身體立刻停住了,可卻沒有轉過身來。他脊背繃得很緊,右手緊緊握著,手心裡透出一點玉簪的尾巴,仿佛一點血跡。

李述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是一盤死局,他們倆做出了不同的選擇,就注定不能攜手。

他很好,隻是她配不上他。

李述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你我的合作就到這裡吧。”

沈孝還是緊繃地站著,沒有做出任何回複,他隻是右手將玉簪握得更緊,努力讓自己不要回頭。

他邁出門檻,下了樓梯。

沈孝沒有看到,身後李述的目光一直追隨著他,直到他青碧色的袍子消失在樓梯口,再也看不見。

可她還是睜大了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看向樓梯口。她都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麼。

看一眼少一眼,此後二人相隔千山萬水,千辛萬苦,千難萬險,千思萬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