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
午間。
夏天的日頭格外熱辣,熱氣升騰將院子裡的花草都曬得蔫噠噠的。而屋內卻是一片清涼,冷風絲絲縷縷落在肩頭,裴天元渾身疏賴地靠在椅子上。
男人麵前的平板上赫然是網友爆料裴鶴南在拳擊館打工的畫麵。裴鶴南被偷拍到了照片,穿著雪白襯衫的男人半張臉藏在陰影裡,微微斂下的眉眼看上去病弱不堪。他的手指扣著水杯,過分的白皙之下隱隱有青色的經絡浮現。
裴天元翹起嘴角,將平板放到對麵的女人麵前,笑意盈盈∶三弟過得真不容易,是不是?
裴天元麵前的女人五十來歲,但麵容看上去卻極為年輕漂亮,五官中最為出色的還屬那雙桃花眼,眼中若含著溫柔的春水。
她低下頭,有些緊張不安地看著麵前的平板,在看到裴鶴南的側臉時藏在桌下的手緊緊纏在一起胭脂色的指甲嵌入掌心的軟肉,疼痛令她急促地喘了一口氣。
女人並未開口說什麼,寂靜的餐廳內隻有裴天元的聲音時不時響起,男人臉上的笑容囂張又肆意,他朝著女人抬了抬下巴,忽而道∶你會心疼嗎?我親愛的媽媽。
最後的稱呼被故意拉長,帶著一種隻有兩人心知肚明的嘲諷,女人臉色微微一白,出口的嗓音都帶著些許的顫抖,但還是堅持道∶心疼什麼?我是你媽,又不是他媽,我巴不得他立刻就死,這樣就沒人會對你造成威脅了。
裴天元臉上的笑意加深。
話也不能這麼說,這不是還有我的小侄子嗎?我以為當年媽你這麼心狠手辣,裴野活不過兩年就會死在小洋樓,誰知道竟然還真被我那親愛的弟弟養大了。
說著,裴天元也忍不住嘖了一聲。他又抬起眼眸掃了眼女人,微笑∶媽覺得,自幼陪伴他一起長大的養父病死在醫院,養子匆忙趕去醫院卻意外車毀人亡,這個劇本怎麼樣?
女人一滯。
裴天元卻慢悠悠抿了一口酒,紅酒入口醇香,味道極好。
我覺得很好。
裴鶴南站在廚房裡煮牛肉粉絲湯。
小鍋內的牛肉湯咕嚕嚕冒著泡,透白的粉絲在其中翻滾,飄出絲絲縷縷的香味。他原先也不想這麼麻煩的,對於他來說,吃什麼並不是很重要的問題。若非林幼再三強調今天讓他吃點好的,彆再白粥配鹹菜,他也不至於站在這。
將已經煮好的牛肉粉絲湯端到客廳的小桌子上,他拿起手機,哢噠拍了照片,上傳到了家庭群裡。
很快,林幼和他的gez都出現了。
林幼∶看著不錯,多吃點。py∶我們還沒吃飯,我餓了QAO
林幼∶@py我們也快吃了【摸摸頭jpg】py∶好【【乖巧.jpg】
裴鶴南∶..
看上去並非他的錯覺,短短一天時間,林幼和裴野的母子關係有了顯著的提升。他垂下眼眸將手機放到了一旁,開始吃牛肉粉絲湯。
味道還是一如既往的好,湯有些燙口,於是裴鶴南吃得很慢。吃到一半還剩下許多粉絲時,安安靜靜的手機忽然亮了一下。他偏頭看了一眼,是林幼的語音電話。
裴鶴南的手指輕輕點了一下,耳邊很快響起了對麵嘈雜的背景音,隨即林幼清脆的聲音便落入了耳中。
在吃飯嗎?看你都沒有回複,我打個電話問問。嗯。
男人的聲音跟羽毛似的,飄上林幼的心口,有種異樣的柔軟和輕輕蹭過的蘇癢感。林幼愈發覺得裴鶴南這人除了身體不好,真是哪哪兒都出色。若非身體和身份原因,放在京市那個圈子裡必然也是個豪門貴公子,估計追他的小姑娘得踏破小洋樓的門檻。
林幼感慨著,不知不覺便沒了聲音,裴鶴南隻能聽到那些彆人大喊時偶爾被收入話筒中的雜聲,便主動開了口∶幼幼給我打電話是有什麼要緊事嗎?
被他這麼一提,林幼才想起來打電話的目的,趕緊將白杭的建議說了一遍,說完又怕裴鶴南不喜歡這種人多的場合,又不好意思拒絕他人的好意,趕緊補充道∶你要是不喜歡就拒絕,白導不會介意的。
怎麼會。裴鶴南清俊出塵的臉上露出淡淡的笑,窗外的日光落在他身上勾出修長的影子,他淺笑道,正好拳擊館那邊說看我身體不好,讓我休息一陣再考慮要不要繼續上班。對了,麻煩幼幼告訴阿野,他這次出門好像忘記帶卷子了。
還要帶卷子啊?林幼呆了呆。
裴鶴南聽出了她言語之中的震驚和意外,他也顯得很無奈∶是阿野自己要求的,不過那天出門匆忙應該是忘記了吧。
行,那你給他帶上。我先去跟白導說一聲,你到了潼市我過來接你。好。
掛斷電話以後,林幼立刻便去找到了白杭。白杭聞言立刻點頭應下,還未開口,便聽林幼對身旁的裴野道∶你爸說他把你落下的卷子一起帶過來。
裴野網剛還聽白杭說起拍攝的趣事,眼中滿是少年人的神采與對那些不曾踏足之事的憧憬景,陡然聽到''卷子''兩個字無異於晴天霹靂,暴雨傾瀉而下將他澆成落湯雞。
他一臉呆滯地望著林幼,沒來得及問個清楚,白杭便已好奇的問出了聲∶現在不是暑假嗎?你還沒上高一呢,怎麼就要做卷子了?
裴野陷入沉默。
是啊,他怎麼就要做卷子了。
一張帥臉幽幽看向林幼,卻察覺到林幼壓根沒把視線放在他身上,而是一臉欣慰的老母親模樣∶不懂了吧?小孩懂事,先自學起來,贏在起跑線啊。阿野那天還跟他爸說入學考要考年級前十的,真是媽媽的乖寶。
手掌像往常一樣落在少年的腦袋上揉了揉,林幼又語重心長地勸他∶但也要注意休息。
裴野∶...
白杭也跟著揉揉他的腦袋∶現在這社會,像你這麼認真主動的小孩不多了,再接再厲,爭取考個好大學。
裴野僵著張臉,嘴唇翕動,半晌才從喉嚨裡擠出了一個字∶好。
下午三點左右,林幼接到了裴鶴南的電話,她便匆匆忙忙趕到了車站。汽車站位於潼市的西邊,距離影城有很長一段距離。白杭便讓自己的助理開車帶著林幼去接裴鶴南。車子抵達汽車站時,男人正站在樹蔭下,陽光在他身後拉出一條長長的影子。
小助理趴在方向盤上看林幼纖細的身影逐漸靠近樹下的男人,忍不住嘶了一聲,掏出手機噠噠噠就是一頓打字∶白導,林小姐和她老公站在一起真般配。我宣布我現在是他們的第一個CP粉!
白杭∶你等會兒去買個狗盆來。小助理∶為什麼?白杭∶不是要吃狗糧嗎?小八助理
果然,他們白導還是娛樂圈第一下頭男。
他雖然討厭樸恩晴及其粉絲,但在這個綽號上是完全讚成他們的。
林幼走近裴鶴南才發現男人的臉色好像愈發蒼白,眉宇間也沒有半分生氣,眼皮育拉著一副脆弱的模樣。林幼生怕他出點什麼事情,小v心翼翼走上前,用手輕輕碰了碰她的手背。大熱天的他手上的溫度也不高,摸著微涼,竟然還挺舒服的。
意識到自己用來形容裴鶴南的後幾個字,林幼表情一囧,趕緊甩甩腦袋將這些有的沒的甩開。回過神來,林幼眼露擔憂地望著男人的臉,小聲問∶怎麼啦?
有點暈車。裴鶴南笑了笑,不是什麼大事,稍微有點不太舒服而已。
林幼抿了抿唇,忽然將手伸進口袋掏了掏,很快,一枚酸梅糖便出現在她的掌心,她遞到裴鶴南的麵前,喏,今天劇組那個化妝師姐姐給我的,說是很好吃,你吃吧。味道有點酸,估計能壓一壓暈車的難受。
酸梅糖的包裝是淺黑色,放在林幼的掌心便是黑色與雪白兩種顏色極致的對撞。
裴鶴南盯著那酸梅糖看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抬起手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