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二太太笑，“哪能沒有？我叫人裝了兩籃子紅果給你姑媽送去了。”
淩騰洗了手，拿了個紅豆酥餅吃，點頭讚道，“味兒不賴。”
淩二太太道，“卿丫頭的確好手藝，你表姐也想學著做，我想著什麼時候請卿丫頭過來教教你表姐也好。就是你姐姐，學上一二也好。”
“的確是也好。”淩騰拿起裝龜苓膏的瓷瓶看了看，拔開蓋子聞一聞，道，“卿妹妹每天要念書，平日裡還有朋友要來往，不知什麼時候有空呢？再說，各人的手藝，哪個就願意外傳？”
聽兒子這話，淩二太太對趙長卿也沒什麼把握了，隻道，“嫡親的表姐妹，又不是外人。”
“平日裡不多走動，這時候想去學手藝，難。”淩騰不再多說，問，“龜苓膏怎麼隻有一瓶？”
淩二太太笑，“這真是奇了，你怎麼知道有兩瓶子？”
淩騰笑，“母親，自來送東西，哪裡有送單的？”
淩二太太笑，“另一瓶給你姐和表姐吃吧，她們小姑娘也愛吃呢。”
淩騰點點頭，道，“吃了龜苓膏要少喝濃茶，行經的時候不要吃。”
淩二太太見兒子直白的說出“行經”二字，笑，“你倒是什麼都懂？”真是人小鬼大！
“書上看到過，我是擔心姐姐不管不顧的把好東西吃壞身子。”淩騰道，“大姐姐現在忙著繡嫁妝，叫姐姐沒事過去看看大姐姐，有能幫忙的地方也出些力氣才好。”
淩二太太道，“這還用你說，你姐姐早從你大姐姐那裡拿了料子回來，替你大姐姐做荷包呢。”
淩騰點點頭，這才不再多說。
梁大姐實在很合淩二太太的心，嫡親的侄女，手腳勤快，性子爽俐，處處以她為先，很會哄她開心。淩二太太唯一的憂慮就是兒子似乎沒那方麵的意思，對梁大姐冷淡的很。
眼瞅著就進了十月，淩二舅道，“天冷了，彆忘了給大姐兒做幾身棉衣裳。”
淩二太太道，“這不用你說，我早叫丫環給她做了。”她實在很想幫襯娘家一把，試探的對丈夫道，“你瞧著大姐兒如何？”
淩二舅躺在暖烘烘的被窩裡，思維遲滯，應一聲，“挺好的，怎麼了？”
淩二太太喃喃低語，“正好比騰哥兒大一歲，又很會照顧人。”
將將要進入夢鄉的淩二舅如同被驚雷霹了一下子，猛然睜開眼睛，低斥道，“胡說什麼！騰哥兒才幾歲？現在正該全心學功課的時候，你休要婦人之見用這些事分他的心！”再說，這是什麼眼光！淩騰是淩二舅這一生最大的驕傲，如何肯將兒子配個梁大姐！
淩二太太道，“現在覺著小，趕年就十二，一眨眼就大了，我這也是提前留意。”
“你要留意也是先給閨女留意，騰哥兒的事你彆操心，我自有主意。”
“你有什麼主意？”
淩二舅本是不想說，耐不住老婆死磨活磨，終於道，“這也不是我不喜歡大姐兒，你摸著良心說，是大姐兒好，還是卿丫頭好？”
淩二太太聽到丈夫竟然中意趙長卿，險些從被窩裡蹦起來，低聲道，“不成！”
“你彆急著說不成，妹夫現在是百戶了，卿丫頭自小讀書識字，生的俊俏，人也聰明。妹妹妹夫拿她當掌上明珠一般寶貝，憑咱家現在，我都不好意思張嘴，還得看阿騰以後出不出息。”淩二舅絕對是傾向自己侄女的，對淩二太太道，“我知道你是嫌卿丫頭厲害，不過你也想一想，這科舉不是一日兩日的事，能在三十歲前考出舉人來就是祖宗保佑了。阿騰要專心念書，就不能叫他在俗務上操心，沒個厲害媳婦，撐不撐得起家來？”
“算了，現在說這個還早，卿丫頭過年才十歲。再說，妹夫那麼些同僚，比咱家條件好的大把有人在。我是個平庸人，無官無職，家裡不過一處鋪麵幾畝薄田，哪怕是親戚也開不了口呢。”淩二舅歎口氣。
淩二太太反是不服，道，“如何就不相配了？咱家阿騰以後可是大有前程的！誰能嫁咱家阿騰，那是上輩子的造化！”
淩二舅輕輕一笑，攬了淩二太太的身子道，“行了，阿騰的親事不急，倒是閨女，眼瞅著大了，可不能再像小時候到處瘋跑了，也叫她在家裡跟你學學打理家事，過兩年就該說婆家了。”
夫妻多年，淩二太太戳丈夫腰眼一下子，悄聲問，“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爹相中了卿丫頭？”
淩二舅歎口氣，“誰相中也沒用，得看阿騰爭不爭氣。他若爭氣，給他娶一門好親，到時嶽家也是助力。若是不爭氣，誰家肯將掌上明珠相許？”淩二舅也是男人，並且不是瞎子，雖然趙長卿的確脾氣不大好，不過，兒子對趙長卿一直很親近，他看得真真兒的。
除了趙長卿的脾氣，在淩二舅看來，這門親事實在再合適不過。親妹妹家的親侄女，趙長卿本人也很拿得出手。如趙長卿這樣的女孩子，生得漂亮，有些脾氣也正常，說不定兒子就喜歡這樣有脾氣的。因淩二舅自己娶了個厲害老婆，所以，趙長卿厲害什麼的，他也不怎麼介意。
說了幾句話，淩二舅很快入睡。
淩二太太卻是失眠大半宿，她反複的將梁大姐與趙長卿進行了一係列的對比，越對比越是喪氣，哪怕她偏心娘家侄女，也不能說梁大姐在硬件配置上有哪裡強於趙長卿。
但是，娶誰也不能娶趙長卿啊！若真娶這麼個媳婦進門，哪裡還有她的活路！
淩二太太咬牙切齒的想，哪怕不是梁大姐，為了自己的老胳膊老腿，也不能叫趙長卿進門！不過，六品百戶之家的閨女……
其實，淩二太太實在是操心操過頭。
淩家兩房隻有淩騰這一根獨苗，雖然淩騰是她生的，不過，淩騰親事著實不在淩二太太手上。
淩二舅會提及趙長卿，也不隻是淩二舅自己的意思。淩二舅過去給老爹請安時，淩太爺點了淩二舅一回，道，“騰哥兒年紀還小，論理不該這麼早提親事，隻是，你媳婦素來糊塗，你就得長點兒心。內侄女來家做客，怎能叫人家早起晚睡的伺候你們吃穿？這是客人，又不是家裡媳婦。”本來淩太爺不想把話說的這般明白，皆是因淩騰每來放學都會來家裡給他老人家請安，順便聽淩太爺這老秀才給他講些功課。故此，淩騰吃羊肉吃到口舌生瘡的事，淩太爺也知道。淩太爺心疼孫子，又氣淩二太太糊塗，這才將話說重了。
淩二舅險些給他老爹的話嚇尿，連忙擺著雙手道，“爹，你誤會了！怎麼可能？絕不可能！”他完全沒把梁大姐往彆的方麵想啊，就是內侄女來家玩兒，住上幾日，同閨女做個伴而已。
淩太爺冷笑，“你不這樣想，架不住彆人這樣想。你們如何過日子，我不理會，騰哥兒這裡，絕不能出半分差錯。他是個有出息的孩子，家裡就指望著他了。以後娶妻，起碼也要通文識字，能寫會算，相貌相當，性情相投，不能委屈到騰哥兒。”
事關兒子的終身大事，淩二舅還是頗為靈光的，頓時就知道了他老爹的人選，試探的問，“爹是說卿丫頭？”
淩太爺道，“孩子們還小，說這個也為時尚早。”
淩二舅連忙表明心跡，道，“親上作親，這是再好不過的事了。我就是擔心妹妹妹夫舍不得。”
“隻要騰哥兒有出息，還有我跟你娘在，你擔哪門子的心。”淩太爺會選中趙長卿，一是因為自家親外孫女，知根知底，何況趙長卿近年來愈發出落得出挑，小時候的暴脾氣也有收斂的跡象，表兄妹相處的很不錯。二則，兩房隻有這一根獨苗，以後長房也得指望著淩騰，那麼淩騰娶妻，就不能隻考慮二房，長子以後老了，也得有人供碗飯哪。這麼一來，趙長卿便成了絕好人選。
淩二舅見老爹這樣說，頓時將一顆心擱肚子裡，笑道，“我也覺著卿丫頭好，看她自小長大，嫡嫡親的侄女，再沒有不合適的。”淩二舅絕不是個蠢人，不要說趙勇升了職，哪怕趙勇是總旗的時候，如趙長卿這種自身素質過硬的女孩子，在婚姻市場也是熾手可熱的。若不是與趙家是實誠親戚，憑淩騰，哪怕他日後有天大的出息，短時間內依舊是白身，想娶到趙長卿這種素質的女孩子委實不易。如今有老爹代為籌謀，淩二舅再沒有不歡喜的。
於是，就在當事人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趙長卿便被淩家人一廂情願的視為了淩騰老婆的侯選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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