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渝雖說在自家老子跟前當差,蓋因楚將軍是嚴父,楚渝平日裡並不大有空,便是休沐日也常跟著做白工。隻是偶有女兒節這樣的重要年日才能假公濟私以護送妹妹之名,陽奉陰違的約會下自己心儀的女孩子。
要說楚渝此人,生就與常人不同的。如他這樣的貴公子,尚未開葷過,正處在對女性的身體好奇的階段,多是喜歡體態玲瓏有致的侍女。獨楚渝,他小時候喜歡娃娃,大了後也喜歡比他小的,那些侍女或是出去應酬時的女伎,楚渝從心裡有些看不上。
要說楚渝獨具慧眼吧,也算不到,畢竟世上比趙長卿好的閨秀,絕不罕見,隻是趙長卿是楚渝看著長大的,那種感覺跟一個麵目陌生的閨秀完全不同啊。
反正,楚渝早就想著,媳婦不能隨便娶,尤其趙長卿漸漸長大,還是越長越好的那種,楚渝動些少男小情思,實屬正常。
隻是,楚渝這頭的乾柴禾已經燎起來了,偏生趙長卿年紀小,就是現在才勉強脫離女童的範疇,進入小小少女序列。
等趙長卿長大倒還不是難事,不過熬時間而已。
擺在楚渝麵前是另一樁難事,楚渝是個再聰明不過的人,他知道父母理想中的兒媳是什麼樣子的,趙長卿在他心中自然是千好萬好樣樣都好,隻是有一樣,出身平平。因此事,楚渝在父母麵前簡直半絲風聲都不敢透,非但如此,他還要不著痕跡的給趙長卿在父母麵前刷好感值。
當初楚越及笄禮讚者的事,便是楚渝私下對楚越提議。
如今,又給楚渝逮到了機會,而且是個相當不錯的機會。哪怕楚渝也覺著,趙長卿運氣不錯。機會人人都有,隻是當機會遇到聰明人時,聰明人可以把握得住。若遇到笨人,機會多是一閃即逝。
楚渝同父親道,“父親還記得時常來咱們家同妹妹玩耍的趙家姑娘嗎?”
楚將軍尚未年至不惑,哪怕日裡萬機,記性依舊好的很,頷首道,“嗯,他父親去年剛升的百戶,如何不記得?好端端的怎麼提人家姑娘?”能這個年紀擔任邊城大將,自然不是個笨人。
楚渝倒盞溫茶捧予父親,笑道,“因此事要從趙家說起,我便先提一提卿妹妹。原是有一時閒話,卿妹妹說家裡有好酒,送了我兩小壇。我嘗了味道很不錯,就與她打聽是哪兒買的,想著也買些來孝敬父親。”
楚將軍笑,“你好生當差上進就是孝敬我了,咱家何時差了好酒了?”
“看父親說的,我也不是沒見識的人,若不是真正好酒,如何會開口與她一個女孩子打聽。”楚渝把事情理一理順序,加上一些自己編的內容,同父親道,“的確是極好的酒。結果我問卿妹妹,卿妹妹竟說是帝都的朋友送的。當時我就多嘴了一句,因她家世居邊城,不過小武官人家,哪裡有帝都親戚?倒是她大舅爺在帝都做著戶部左侍郎,我以為是朱侍郎給的。問她打聽後才知道並非如此。”接著把李睿來邊城行商的事引出來。
楚將軍不以為然,笑,“不知底細的人總覺著邊城荒蠻,這裡著實是一座寶城,略有些生意眼光的人家,打發家下子弟來此發財的多了,這位李公子有什麼稀奇之處不成?除非是商賈人家,不然尋常家中重要子弟,哪個會打發來行商呢?”
“是啊,初時我也不以為意,後來聽卿妹妹說這酒是李公子父親釀的。又知道這位李公子家與鄭博鄭禦史是舊識,鄭博官職不高,官聲卻是極響亮的。他在南邊得罪了許多人,若非帝都知己同僚做保,哪能平安來到邊城呢?”
楚將軍皺眉一思量,“鄭博與宋榮交好,宋榮是陛下麵前紅人,鄭博能平安到現在,多是宋榮在陛下麵前為他美言。又因這人耿直,陛下愛他人品,方將他放到邊城來。這位李公子的父親雖與鄭博交好,隻是並不姓宋。”
楚渝笑,“我命人細細打聽,李公子雖不是姓宋,他手裡這生意卻有宋侍郎一份。父親還不知道吧,今年李公子又來了邊城,而且,非但是他一人來的,宋侍郎的長公子也隨他一並來了。”
楚將軍眉毛微動,“此事可當真?”他身為戍邊大將,平日裡糧草餉銀之類更少不得與戶部打交道。何況是宋榮,哪怕見得不多,彼此也神交已久。
“若不是查得明白,兒子如何會跟父親說。”
楚將軍眼中閃過一絲笑意,道,“說來為父當年雖好武藝,卻苦無出人頭地的機會。後來厚著臉皮投奔到興國侯門下,咱家與老侯爺是遠親,我該叫老侯爺一聲叔爺。叔爺待我極好,非但將一身祖傳的槍法傳授於我,更是百般提攜,便是我與你母親的親事,也是老侯爺一手促成。咱家能有今日,老爺侯恩深如海。隻是蒼天無眼,老侯爺子孫皆命喪沙場,後來唯有一個孫女養在膝下,你該叫一聲姑姑的。你這位姑姑嫁的就是宋侍郎的弟弟——宋耀宋子燾。宋子燾現在於福建為官,我每年打發人給你姑姑送年禮,也是想著你姑姑娘家已沒有親近的人,她不嫌棄,隻管拿我當個娘家兄長,也是一樣的。”
“如今宋子熙的長子到了邊城,論理很該見一見方好,隻是此事又不易太過張揚,不然給有心人知曉,對兩家人都不好。”
楚渝聞弦歌知雅意,笑道,“兒子來安排就是。”
楚將軍又問,“宋子熙的長子叫什麼?”
楚渝忙道,“宋嘉讓,那位李公子,單名一個睿字,其父是翰林李清,話說李清當然還是探花出身,隻是官運委實不比宋侍郎了。”
楚將軍搖頭一歎,“造化弄人罷了,李清為人不錯,學問自然更好,隻是命不好,庶出。他家老爺子現任禮部侍郎,娶的是蜀王郡主,李清遇到這麼位嫡母,能怎麼著呢。”
楚渝笑,“看來這老婆身份太高,也不是好事。”
楚將軍打量兒子一眼,難得與兒子交流起內帷之事來,想著兒子年紀也大了,便問,“莫不是想媳婦了?你娘跟我說原本想給你抬舉通房的,你不是回絕了麼?”
“兒子看到你跟娘親這般恩愛,自然想效仿為之,通房侍妾都算了,免得以後有了庶子落得李翰林下場。”楚渝一笑,“就是媳婦,兒子也想緩幾年再說。”
楚將軍問,“你是不是看中什麼人了?”
“沒。我要是看中了,一早跟爹你說了。”楚渝笑嘻嘻地。
知子莫若父,楚將軍淡淡道,“這幾年你漸漸長大,邊城民風開放,你也見過幾家閨秀,我看你隻是與趙家閨女親近。去年還授意青遠叫我抬舉趙百戶,莫不是看中趙家閨女了?”
楚渝心下一個哆嗦,好在他也不是頭一天給他爹當兒子,應付起老爹來還是有些經驗的。楚渝笑,“真是求你了,爹啊,你就算平日裡沒見過卿妹妹。那天妹妹及笄禮也見過了吧?她才幾歲?我哪會動這種心?隻是平日裡妹妹常與她來往,我們早就認識,略略熟一些罷了。爹把著邊城的軍中人權,哪怕不好插手衛所事,順手提攜而已。再說趙百戶也不錯,他家與朱家相近,朱侍郎官位也不低了。還有,邊城民風雖開放,我也不好與年紀略長的閨秀說笑,免得人家誤會。卿妹妹年紀小,又看著她長大,逗她玩兒罷了。”
楚將軍笑,“原來是這樣,其實我看人家閨女也不錯,在你妹妹的及笄禮上有模有樣。”
楚渝依舊不露絲毫,懶洋洋道,“難得見爹你讚誰啊!我告訴卿妹妹,她一準深覺榮幸。”
楚將軍不再說趙長卿的事,道,“宋公子的事,你去安排一下。宋子燾的長子跟你年齡相仿,想來宋嘉讓的年紀也差不離,咱們兩家本就不是外處,你們多親近沒有壞處。可惜宋子燾生了三個兒子都沒生個女兒出來,不然兩家正好做親。倒是聽說宋侍郎有閨女。”
楚渝笑,“爹你地處高位,再跟禦前紅人結親,不知陛下會不會多想?”
楚將軍道,“難道帝都那些高門大戶便不結親了?行了,這事不急,你先把宋嘉讓的事安排好。”
事情說完,楚渝欲告退,就聽楚將軍問,“李翰林釀的酒,陛下都親讚過的。隻是他為人狷介,等閒不送人。你既得了,怎麼也不說孝敬你老子兩壇?”
楚渝隻顧著說他家卿妹妹的好話,完全忘了這茬,見他爹找後賬,隻得乾笑兩聲,“其實也沒多少,卿妹妹送了我兩小壇,我吃著不賴,多吃了幾回,一不留神吃光了。”
楚將軍笑罵,“滾吧。”打發楚渝下去了。
楚渝要與宋嘉讓接觸,也不好唐突的跑去自薦家門說:啊,你二叔的老婆的爺爺是我爹恩同再造隻是沒啥血緣關係的表叔爺……
這種話,借楚渝三張麵皮都張不開嘴。
雖說宋嘉讓的老爹是禦前紅人,可楚將軍若不是深得帝王信任也掌不了邊軍。論官職,還是楚將軍更勝一籌,何況,男人與男人之間麼……楚渝當初是把李睿歸結到可能隱性情敵一類才細查了李睿的底細,如今要同宋嘉讓來往,須找個好時機才是。
宋家與鄭家的關係,遠比李家與鄭家更為親近,上次李睿來邊城都住的鄭家,這次宋嘉讓更不會住在外處。
楚渝思來往去,還是決定通過趙長卿給宋嘉讓遞個信兒。趙長卿與鄭家姑娘相熟,也同李睿認識,若非李睿對趙長卿感觀不錯,也不能送她酒。楚渝先將事與趙長卿說了,對趙長卿道,“總不好不知會一聲就大咧咧的上門,尤其我看宋公子李公子都不是張揚的人,若是他們不欲相見,亦不必勉強。”
楚渝向來照顧她,人品是很有保證的。趙長卿自然願意幫楚渝的忙,她善解人意的一笑,“楚哥哥不知道還罷了,既然知道,就沒有裝不知道的理,我問鄭姐姐一句便是。”
楚渝笑,“有勞妹妹了。”
“這話客套。”趙長卿笑問,“楚哥哥不會是因我多嘴查了李公子才留意他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