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這個年依舊過得很熱鬨,到了上元節,趙長卿依舊如往年那般同蘇先生李家姐弟淩騰等帶著一堆孩子們去燈市賞燈。
隻是,趙長卿今年沒去燈樓上做詩搶彩頭,待得儘興,大家便一道回家了。
趙長寧問,“姐,明天咱們去歐陽師父家不?”
趙長卿笑,“不是昨天已經去過了嗎?”元宵節的禮物已經提前送去了。
趙長寧悄悄問,“姐,你是不是跟楚大哥吵架了?”
趙長卿臉上微黯,哄他道,“楚公子要娶媳婦了,咱們不能再像以前那樣,知道不?”
“為什麼啊?難道娶了媳婦,他就不能跟咱們來往了嗎?”
蘇先生叫了趙長寧過去,低聲教導了他幾句,趙長寧才乖乖的閉了嘴。
趙蓉盯著趙長卿瞅一眼,心下頗覺不可思議,難不成趙長卿竟然對楚渝動了心?這心也忒高了些吧!真是重活一回,當刮目相看了!
趙長卿根本沒心思理會趙蓉,回家後說了幾句話便各自回房安歇了,第二天趙長卿便沒出門,晚上握著卷書消譴,就聽房頂有輕微的腳步聲,趙長卿臉色一凜,放下書掀開腿上搭著的薄被下炕出門,剛到院中往房頂望去,沒看清什麼人就見一個黑色物件嗖的落到自己懷裡。
趙長卿嚇一跳,她現在還沒飛簷走壁的本事,見永福永祿都跟了出來,趙長卿又往屋頂瞧一眼,抱緊懷裡的東西,道,“沒什麼,回去吧。”
回到屋裡細看才知自己接的物件是個黑皮包袱,打開來,裡麵還有個匣子,匣子裡再打開,是個小些的匣子,小匣子再打開,是小小匣子,趙長卿今日本就心情不好,見狀大怒,“這殺千刀的小賊!”
永福道,“我來為姑娘打開吧。”
趙長卿道,“不用,我自己來。”除了那家夥,也沒人這麼深更半夜翻牆上房的來送她東西。打開到第九個匣子,裡麵放著一盞晶瑩剔透五彩流光的琉璃燈。永福讚歎,“這燈可真好看。”
儘管心下已猜了出來,真正看到東西時,趙長卿仍覺著喉嚨發乾心跳加速,渾身上下都不大對勁了。趙長卿自覺是個十分保守的人,這時候大腦似不受控製,心裡發酸,眼眶發熱,嘴裡要說的話完全不似她這個說出來的,她竟然結結巴巴的說了一句,“好看是好看,就,就是中看不中用,掛一宿就是,明天再,再,再還人家。要是有本事的人,送東西也光明正大的送,這樣鬼鬼祟祟,見不得人似的,我才不稀罕。”後頭幾句才順溜了,依舊羞的腮上儘赤,壓倒桃花。
楚渝在外頭吹著小寒風,心說:不稀罕你還掛一宿!哼哼!
永福不敢多言,隻是將琉璃燈點上,趙長卿眼睛從那燈上拔不出來,再沒心思看書了,心裡呯呯跳一陣,勉強平靜下來,嘴裡乾巴巴的吩咐永福,“叫永祿嘴嚴實些。”
永福低聲應了,笑,“姑娘放心,永祿不是多嘴的人。”
“那就好。”打發丫環們下去。
趙長卿看了一夜的燈,第二天精神委頓的將這事悄悄同淩氏說了,又把淩氏嚇個好歹,直念叨,“這還沒個消停了。”
趙長卿心下有數,已恢複了鎮定,道,“母親隻管放心,我打發人給楚姐姐送去,這事不乾咱家。”
淩氏道,“這也好。”又偷偷問閨女,“你沒再跟楚公子見麵吧?”
“沒,我說了不再見麵,就不會再見的。”趙長卿態度非常堅決,淩氏稍稍放心,歎道,“可惜你年紀小,不然給你定一門親事才好。”
趙長卿沒說話。
晚上淩氏跟丈夫念叨了一回,“你說楚公子是什麼意思?總是來招惹咱們長卿。”
趙勇問,“把琉璃燈送給楚公子送回去就是。”
“長卿已打發人送到楚姑娘家去了。”淩氏直歎氣,“若叫人知道,咱們長卿的名聲就壞了。”
趙勇歎口氣,“看看再說。”
楚將軍都派了人在楚渝身邊,雖未近楚渝的身,也知道楚渝送東西被退回的事,楚將軍心下大快,暗道:這趙姑娘倒是個正經姑娘。
二月間參加過淩二姐的婚禮,正經姑娘趙長卿又得了一差使,給淩三姐的及笄禮做讚者。
趙長卿今年也十三歲了,她生得個子高挑,該發育的地方已經發育了兩年,很有些青春少女的模樣,何況肌膚瑩潤,長眉杏目,瑤鼻桃腮,五官清麗,隻略一打扮便比滿頭珠翠盛妝打扮的淩三姐強出三條街去。
淩三姐半是抱怨半是嫉妒,“妹妹今天定要搶我風頭了。”
趙長卿笑,“這話冤枉,二姐姐及笄時也是我做的讚者,三姐姐眼瞧過的。我若不收拾的乾淨整齊些,豈不是要落了姐姐的麵子。”
梁大姐笑,“許久不見,卿妹妹愈發出挑了。”
趙長卿笑,“三姐姐打趣我倒罷了,梁姑娘也打趣起我來。”
梁大太太是淩二太太的娘家親嫂子,也是聽說過趙長卿的,笑道,“這位就是卿姑娘吧?這模樣可真是水靈,可有人家了?”
淩氏心下不悅,笑,“我這丫頭還小,倒是梁大姑娘,我聽說比三姐兒還大一歲,定有哪家?”
梁大太太臉上微窘,“我倒不急,還想多留她幾年。”
淩氏似笑非笑,“梁大太太都不急,我就更不急了。”
淩二太太笑,“是啊,長卿還小呢。前些天我經過鯉魚街,見著卿丫頭的鋪子,好生寬闊的鋪麵,生意也好。”如今,淩二太太兩隻眼睛就關注趙長卿的私房產業來著,心下覺著趙長卿著實能乾。
趙長卿實在受不了淩二太太瞧她如同瞧金元寶的眼神,忙道,“二舅母可彆這樣說,那又不是我的鋪子,不過是僥幸占了幾分股,其實我什麼都不懂,都是彆人經營。”
“你既有股,那就有你的份。”淩二太太笑,“隻是我看那是三間的鋪麵,怎麼隻用了一間半?”
趙長卿笑,“如今賣包子和鹵肉,有一間半也夠用了。留出另一間半來,打算賣果子的,隻是還沒收拾好,故此暫且未開張。”
淩二太太笑,“這麼說是要做成兩間鋪子?”
趙長卿笑,“暫且這樣打算,就算不做成兩間鋪子,原本用不著這麼大的地方,隔出來租出去,一年也有些租金收,比白放著強。”
淩二太太笑,“很是。”
趙長卿不欲再說自己的事,轉而對淩大太太道,“上元節我們去逛燈市,先是遇著大姐姐大姐夫,走一會兒,又遇著二姐姐二姐夫。明明婚期就定在二月,二姐夫還要叫了二姐姐出門看燈。最可憐四妹妹,見著我們急忙說,‘卿姐姐,我跟你們逛吧,我可不跟他們逛了’。”
淩四姐道,“以前大姐大姐夫出門就總叫著我,好在那時還有個二姐在一起說話。自從大姐嫁了,二姐出門也要我跟,要不是我機伶,還得給他們丟了呢。”
淩大太太直笑,“你們這些丫頭,就知道笑話你姐姐們,你們也有這天。”
淩二太太道,“誰有大嫂的福氣足,上元節丙個女婿爭著給你送禮。你們大伯娘收禮收得手都得軟了。”後一句是對女孩兒們說的。
大家都笑了起來。
一時淩大姐淩二姐都來了,男人們自有淩家父子招待,姐妹兩個,尤其新婚中的淩二姐,可是被好一通打趣。好在淩二姐是個心寬的性子,何況她同許渙的確感情極好,故此隻是唇角微微翹著聽了。
梁大太太又問淩大姐,“可有喜信了?”
趙長卿真心覺著,梁大太太這張嘴不知道怎麼生的,就天生的討人嫌。淩大姐嫁過去一年多,因她溫柔和順,同婆婆丈夫關係都好,就是一樣,一直沒喜信。梁大太太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淩二太太都覺著不妥,笑,“孩子們還年輕,急什麼,大姐兒今年才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