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是親舅舅,舅媽是親舅媽,表姐是親表姐——
趙長卿幾乎想笑出聲來問一句:上輩子怎麼沒人這樣說。Du00.coM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趙長卿吩咐道,“白嬤嬤,你安排個腿快的小子去官學把騰表兄叫回來。再叫來福去請二舅舅過來。”
淩二太太立刻反對,“你表兄還在上學呢,這豈不是要耽誤功課!”
趙長卿溫聲道,“家裡有這樣天大的事,耽擱個一日半日的有甚要緊。何況,這事總歸要舅舅或是表兄出麵的。”
淩二太太紅腫著一雙淚眼,咬牙切齒道,“長卿,你可是將軍府的少奶奶!跟少將軍說,先奪了姓林的的廩生功名,也叫他知道馬王爺幾隻眼!”
趙長卿心下極是厭惡,猶是不急不徐道,“看舅母說的,我跟將軍府尚未定親,哪裡去敢自稱少奶奶,叫彆人聽到得笑話死我。就是三姐姐這事,畢竟跟林家沒有下式定親,難道傳出去好聽嗎?叫我說,咱們商量個妥當法子,悄不聲的解決了才是福氣。畢竟,三姐姐這已是到了說親的年紀,若叫彆人知道這事,名聲上如何是好?”
“可是——”淩二太太還想說什麼,趙長卿打斷她道,“舅母隻管聽我的,這樣的大事,怎能背著舅舅跟表兄辦呢?”
淩二太太考慮到是自己求人,沒好再說什麼。
趙長卿本就同淩二太太沒多少話說,何況,她也沒安慰淩二太太的興趣。這種人最司得寸進尺,不搭梯子都能自己撐個竿爬上來,再表現得有半分熱絡,淩二太太更不知要說出多少沒邊際的話來!
淩二太太平日裡倒是再靈活不過的性子,隻是,如今她驟逢歹事,見趙長卿模樣不似往常親熱,心裡怨趙長卿平添了好大的架子,也懶得去奉承趙長卿,兩人便在西廂房裡各自沉默起來。
淩二舅先到的,趙長卿起身相迎,笑道,“二舅舅來了。”
淩二舅見到妻子,跺腳歎道,“三姐兒在家哭一陣鬨一陣的,你不好生勸她,怎麼倒跑妹妹家來了?”
“我怎麼來了!還不是你不肯替閨女出頭!我就來找外甥女,外甥女定不會坐視不理的!”淩二太太怒吼吼的喊了幾嗓子。
淩二舅滿是無奈,“這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呢,你說你這叫做什麼呢?”
“怎麼不知道怎麼回事?這都多少日子了,也不說來下定,若不是我著人打聽,還不知道林家死鬼早給林小子定了親事呢!”淩二太太兩眼噴火,“當咱們是死的不成!”
畢竟在趙長卿麵前,淩二舅不想同妻子吵架,轉而問趙長卿,“長卿,真是叫你看笑話了。你母親不在家嗎?”再怎麼這樣的事也不該同長卿一個未出閣的女孩兒說。
“母親去大舅舅家看二姐姐了。”趙長卿道,“舅舅坐吧。怎麼我聽著舅舅說的跟舅媽說的又不一樣呢?到底怎麼回事?”
白婆子捧上茶便知機的退下了,淩二舅也沒心思喝茶,歎道,“這不是先時怕耽擱皓哥兒上進,也為了親事好看些,去年兩家說好的,待秀才試後再下定。如今皓哥兒中了秀才,你舅母也高高興興的給你表姐備嫁妝呢,就聽人說原來皓哥兒早先他父親在的時候給他定過親事了。你舅媽本是不信,另去托人打聽,這事竟是真真的。定的也不是彆人,就是皓哥兒姑媽家的表妹邵家姑娘。這事鬨的……”淩二舅一聲長歎。好容易給閨女相看了個有出息的女婿,結果,轉眼事兒又黃了。
趙長卿稍一思量便道,“那這事就稀奇了,若林公子同姑媽家表妹親事是真,哪怕他不知道,難道林太太不知道?若林太太明知林公子有親事,焉何還來定下三表姐?舅舅想一想,林公子本與表兄是同窗,兩人關係素來好的。林太太病了,表兄還特意請了我家先生去給林太太看病。咱們倒不必林家知恩圖報,但要說林公子早有親事,林太太這難道是故意在戲耍咱們?就是再糊塗的人也乾不出這樣的事吧?”
“我也這樣說,可是我托人打聽,的確是林公子與姑家表妹有親的。”淩二舅又有些不確定了。
趙長卿問,“二舅舅可去問過林公子?”
淩二舅歎,“這事剛打聽回來,你舅媽就這樣鬨將起來,哪裡容我去林家問要個明白?”
淩二太太橫眉厲目的插嘴道,“不是我要鬨!若沒個影子,誰會去說他!”
趙長卿不耐煩與這等潑婦講理,直接道,“我隻問舅母一句,若萬一林家有苦衷呢?萬一是林公子姑家毀婚在先,如今看林公子出息,又要拿先時的婚事說事兒呢?若林家就願意同舅媽結親呢?舅媽若因聽些捕風捉影的事就死活不認林家的親事倒也簡單,無媒無聘的,一撕擄就開。若舅媽還想同林家做親,何必現在就翻臉,正該坐得穩穩的,看林家是否真心與咱家做親事。若林家有心做這門親事,必然自己解決掉那頭的事;若林家無意,再想彆個不遲。”
淩二太太對於利益的選擇有著先天的機敏,她仿似完全忘記先前放的狠話,問道,“這能有什麼苦衷?外甥女不知道,林公子的姑媽家可是邊城有名的富戶,無風不起浪,好端端的難道人家拿清清白白的大閨女去倒貼他一個窮小子不成?”
趙長卿道,“這就更稀奇了。我聽說林太太病重的時候,騰表兄都送了林公子兩支參給林太太補身子。林家我是去過的,若林公子的姑媽家是有名的富戶,先前兩家又有姻親,如何肯看著林家艱難至此?”
淩二太太也不是蠢人,按她的意思,林皓第一天中了秀才,第二天來下聘才好。偏生林家事多,一拖兩拖的,足拖了一個多月,還不見林家有啥動靜。淩二太太自己是個趨利避害的勢利眼,難免以己度人,林家遲遲不來下聘,淩二太太思前想後把自己弄成個驚弓之鳥,聽風就是雨,狠是折騰了這一場。
倒是趙長卿這樣一說,淩二太太也覺著可疑起來,袖子一抹眼睛,正色道,“還是外甥女有智謀,先前我怎麼沒想到!”
淩二舅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好在他一直是個麵人兒,便悶頭無語了。
淩二太太一推他,道,“你去林家瞧瞧,帶些東西,就跟林家說,聽到了些許風言風語,不知林家是個什麼意思?若林家早有親事,咱們不是跟彆人爭女婿的人。若此事是子虛烏有……”淩二太太眼珠一轉,唇角一勾,眯著一付腫眼泡兒,冷哼一聲涼涼道,“若此事是子虛烏有,也給林家提個醒兒。皓哥兒畢竟是做秀才的人了,總這麼風言風語的,不要說對人家姑娘的名節有損,就是對皓哥兒的名聲,也不利啊。”
真難為淩二太太頃時間想出這一套試探的招術來,淩二舅歎,“行了,也沒有不派帖子就上門的理,我著人送了帖子,擇日上門就是。你也彆這樣驚天動地的鬨了,叫人知道不好。還有三姐兒,脾氣也該收一收,你看長卿,比她還小兩歲,樣樣清楚,事事明白。”
淩二太太得了主意,心下輕鬆,也樂得說趙長卿一二好話,笑,“誰說不是呢?要不是外甥女給我提個醒,我險些做下錯事。還是外甥女機伶,這念書的人,腦袋就是不一樣。”
趙長卿淡淡道,“舅舅、舅母過獎了。”
幾人又說了會兒話,淩二太太到底惦記著家裡閨女,便要起身告辭,正巧淩騰也匆匆從學裡趕過來了,一進屋便急聲問,“娘,家裡出什麼事了?”
淩二太太笑的那叫一個慈靄,拉過兒子道,“我的兒,沒事沒事,看急得這一腦門子的汗。”說著就要拿帕子給兒子擦汗,隻是自己帕子已哭了個濕透。淩騰自己把汗擦了,見她娘眼泡紅腫,又一臉輕鬆的笑意,更是狐疑,“到底怎麼了?”
淩二太太笑,“一點子小事,我當時沒想通,幸得你表妹給我提個醒兒,我才想通了。行了,既回來了,就在家裡吃午飯再去學裡。你姐還在家呢?你就同我一道回家吧。”
趙長卿知道淩二舅一家人回家定要再商量此事的,便未十分款留,客氣的將人送了出去。
淩騰給趙家小廝匆匆叫回家,以為家裡出什麼大事了,到家聽母親這樣一說,淩騰歎道,“娘你怎麼這般性急,即便林家真要毀婚,咱家也是光明正大的去他家說理。你找卿妹妹算怎麼回事啊?”
淩二太太道,“長卿現在可是將軍府的少奶奶,我找她給你姐姐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