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晉江原創發表(2 / 2)

歡喜記 石頭與水 9269 字 5個月前

趙長卿沉吟道,“自去年九月,監察司抓了那些舉人們進去,到春闈前也沒放一個出來。外頭的話就不大中聽了。如今春闈,監察司這般鐵麵,擺明了是要打文官的臉。”

蘇先生笑,“那些被搜檢出來的隻是舉子,還說不上是官。”

趙長卿道,“連這種半夜飛信鴿的法子都能使出來,不定還有什麼不可思議、千奇百怪的事兒出來呢。我就不信,考場的監考官個個就鐵麵無私,這若是有什麼把柄落在監察司手裡,監察司難道會跟他們循私?”趙長卿長長一歎,“我算是看明白了,這朝中的事與家裡的事也沒什麼差彆,說不得陛下就是要監察司與文官彆個苗頭才好呢。”

“這話有些意思,隻是不該這樣說。”蘇先生糾正趙長卿,道,“皇帝給監察司獨立於六部九卿的地位與權利,監察司心中隻要有陛下,方對得起陛下的信任與愛重。科舉本是朝廷掄才大典,能者上,庸者下,若是淪為個彆人營私舞弊、培植黨羽的工具,將陛下置於何地呢?”

蘇先生一笑,“以後要這樣說話,方是光明正大、大義凜然、堂堂正氣之道理。”

趙長卿簡直心服口服,認真道,“先生,以前我就特佩服你,如今我更佩服你。”

蘇先生淡然道,“我也不過是比你多活了幾十年,就算我不點撥你,到了我這個年紀,你也能明白。”

“那可不一定,先生告訴我,我能明白。不然就如同一層窗戶紙,捅不破就永遠覺著模模糊糊的。”趙長卿能明白,倒不是她天生聰穎啥的,主要是她做過生意,如今主持中饋,這些年,她也明白了一些世理人心。天下的道理,其實都大同小異。未曾接觸過政治時,隻覺著高山仰止,真正加以剖析時才明白,原來朝中權利鬥爭與尋常的兩個潑婦罵街也沒什麼差彆。唯一不同的就是,能在朝中出頭的都是聰明無比的家夥,他們的爭鬥自然要複雜百倍千倍。

趙長卿在蘇先生的指導下對政治有了一些了解,她此時深深的認為,人有的時候真的是要一些運氣的。如同這次所有沒有後台的舉人們,因監察司與文官係統的對立,他們便有了空前絕後的運氣:因為他們麵臨的將是一場相對公平的春闈。

春二月,院中的花木開始染綠抽芽。天氣轉暖,屋內的水仙花開到春日便儘數凋零了去,外頭的迎春花燦爛的如同這場轟轟烈烈的春闈一般。

在貢院考了九天,文章如何暫且不知,倒是人人皆考出了一身餿臭氣。夏文等人被接回家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沐浴,第二件事便是吃飯,吃飽喝足蒙頭便睡,夏文睡的最少,也一覺睡滿了十二個時辰,如趙長寧,直睡到了第三天早晨方罷。

趙長卿笑,“虧得咱家不缺大夫,這世上也沒一種磕睡病,覺著如何?”

趙長寧道,“餓啊,永壽還不叫我吃飽。”

“睡了這麼長工夫,是不能吃得太飽,先喝一些米粥讓腸胃適應一下,吃兩日清淡的才好進葷腥。”趙長卿問他,“題目難不難?”

趙長寧好歹也是考過舉人的,道,“不太難,反正我全寫上了。”

趙長卿笑,“那就好。”

趙長寧雙手合什,“菩薩保佑叫我一次過,我可是死都不想考第二遭了。”

趙長卿:……

還是問她弟弟,“怎麼了,這九天考得這樣痛苦?”她家出身尋常,趙長寧也素不是嬌慣的性子,不至於連這點苦都吃不得。

趙長寧年紀小,頭一遭春闈,就是不過也沒啥,再加上他率直的性子,心裡素質很不錯。趙長寧連連歎氣,悄悄同他姐道,“考試倒沒啥?無非就是做文章。就是在考格裡悶九天,我也悶的住。就是進場檢查……真不是人過的。”他姐隻知道進了貢院還要脫了衣裳查一回,天哪,趙長寧可是長了見識,往手臂胸膛上寫字算尋常的,還有在大腿上寫的,再者,更有人將小抄藏在忒不雅的地方被人查出來的,趙長寧這輩子都不想再回憶那些苦逼的搜檢過程。當然,他沒有被那樣搜檢過。如果真的要那樣搜撿,相信大多數舉人寧可一頭撞死在孔聖人的靈牌麵前,實在太有辱斯文了。脫光檢查已是底限,趙長寧慶幸自己生得不錯,且自幼習武,身量也算英武,就算與一群舉人們赤|裸相見,他也很能見得人。隻是不知監察司那些家夥的眼睛是怎麼練出來的,他們這一脫,但凡有問題的都能揪出來。

趙長寧年紀大了,不似小時候什麼都與姐姐說,他語焉不祥道,“我們這一屆,說的上是搜檢最嚴的春闈了。”

趙長卿道,“搜檢嚴一些,對你們才公平。”

趙長寧也知此道理,不過,他還是十分的站不住腳,道,“我聽說西山寺的菩薩最靈了,趕明兒我得去拜拜,求菩薩保佑我一科得中。”趙長寧便跑出去約人一道拜菩薩去了。

趙長寧原是想找梨果一道去的,梨果去年就把帝都的菩薩們拜了遍,跟菩薩關係比較熟,熟人見麵好說話麼。梨果這幾日正要等他哥,沒啥心思去拜菩薩,趙長寧道,“梨子哥那麼大人了,難道還能丟了不成?”

梨果篤定,“這一二日必到的。”

趙長寧同梨果自幼一道長大,道,“去年走的時候,梨子哥不是說考前來麼?他定是生意忙,方延了幾日,你彆擔心。”

梨果慢吞吞道,“不見得是生意忙,他是故意來晚的。”

趙長寧不明白,“這是怎麼說的?”

梨子對他哥的小心眼兒一清二楚,長歎,“他肯定覺著在春闈前不來,我更有壓力,便能考得更好。”

趙長寧無語,問,“還有這個關係?”

梨果隨手拿了本書慢慢的翻開一頁,對他哥古怪的小心眼兒亦是無奈,“我哥覺著有。”

梨果這孩子,自來是個慢的,心下卻明淨的很,對他哥的了解簡直到了骨頭裡。第二日,梨子便一身錦繡,滿麵春風的掐著日子來了。

先是將各家的家信都分了,與諸人寒暄了一遭,便去了屋裡休息。梨子的屋子早便收拾好的,就在梨果隔壁。梨子沒去自己屋,他去了他弟的屋子,氣派萬千的往他弟臨窗書桌前的老榆木太師椅中一坐,笑眯眯的問他弟,“文章做得如何?”

梨果一幅老實巴交的模樣,歎道,“哥你去年明明說我考前就來的,我考前就惦記著你,你總不來,我還擔心你是不是路上出了事,到了貢院也是想著你的事,也不知做了些什麼文章。”

梨子一聽這話,險沒暈過去,拍著大腿直叫喚,“你個笨蛋!我一個大活人,能出什麼事!你惦記我做甚!總想這些沒用的,怎麼能考好!”

梨果斜著眼睛看他哥,道,“那你不早些來。”

梨子是想給他弟施加一點壓力,讓他弟考得更好,可萬萬沒想分他弟的心哪。梨子摧心催肝,氣道,“我要知道你這沒出息勁兒,飛也得飛來!”

“大前年有個舉人,就是沒考好,家裡絮叨個沒完,那舉人直接跑到西山,找了棵歪脖兒老槐樹上了吊,你是不是也想逼我上吊啊。”梨果抱怨,“我都想你小半年了,一來就沒兩句好話。”

梨子此方想起讀書人心裡嬌嫩,經不得催折,不想他弟也在此列。看他弟放了狠話,梨子當真是半句重話也不敢說了,連忙道,“呸呸呸!這晦氣的!考不中咋了!咱家現在也是家財萬貫,你現在已經是舉人老爺,怕個啥!你可千萬彆想不開啊!”不顧渾身疲倦,忙對他弟噓寒問暖起來,生怕他弟想不開去找老歪脖兒樹。

梨果還拿捏起來,道,“那我要考不上進士,哥你不會嫌棄我吧?”

梨子信誓旦旦,“看你這說的,我有個舉人老爺做弟弟,哪兒能嫌棄?我跟彆人說起來,臉上有光!”

“真的?”梨果滿是懷疑的樣子。

梨子拍胸脯做保,“一千個真!一萬個真!”

梨果又道,“這兩天總覺著怪悶的,等哥你歇好了,咱們好好兒逛逛帝都城。”去年他哥來除了忙生意,就是忙拜佛,正經沒去過帝都城裡的好地方。梨果住了大半年,知道了些有好景致的名勝之地,想著帶他哥去轉轉。

梨子脫口道,“我哪兒有空——”對上他弟惆悵的小眼神兒,梨子忙改口道,“有空有空,我本就沒什麼事,你覺著哪兒好,咱們好生逛逛。”

梨果還滿是不解的跟他哥傾訴心事,“哥,你說怪不怪。你沒來的時候,我乾什麼都懶懶的,沒啥精神。你一來,我就有些精神了。”

梨子情不自禁的抱住他弟,一顆老心軟成一汪春水,道,“我家果子想哥了吧。”

“想。”梨果點點頭,問,“哥,你想我不?”

梨子罕見的表白了一下自己的感情,斬釘截鐵,“想!”,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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