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侯死了,蘇先生未曾半分動容,蘇澎歡天喜地,唯有蘇白,那模樣說不上如喪考妣,也似霜打了的茄子。
蘇澎於人情世故上向來不大精通,問蘇白,“你愁眉苦臉個啥?咱家大仇得報,正當高興。我又得了李翰林的好酒,晚上咱們爺兒倆喝一杯。”
蘇白“哦”了一聲,興致缺缺。蘇澎問蘇先生,“阿白這是怎麼了?”
蘇先生道,“為永安侯傷心的吧。”
蘇澎去摸蘇白的腦門兒,疑惑道,“這孩子是不是傻了?”死個大仇人,正當放鞭炮慶賀,有啥可傷心的?
蘇先生實在不想看蘇白這個樣子,問蘇白,“你要不要去廟裡給永安侯做個道場什麼的?”
蘇白看他娘一眼,“娘,你說什麼呢。”永安侯活著,蘇白難受,永安侯死了,蘇白也沒多好受。世上怎麼會有這種人,還偏生被他遇上了。
蘇先生打量著蘇白,問,“是不是永安侯找你說過些什麼?”
“也沒。”
聽這話蘇先生就知道永安侯肯定是找過蘇白的,蘇先生道,“永安侯的話,你一句都不必信。我認識他許多年,我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你以為那天我為什麼會帶侍衛?”
“還有,你自己多大你不知道麼?長卿五歲的時候,咱們去的趙家,那會兒你比長卿矮一個頭,想想也不是真的,要我說多少遍。”
蘇白也不想叫他娘生氣,隻是,不是滴血驗過的麼。
蘇先生道,“你真是寧可相信這種處處可以做手段的滴血驗親,也不相信自己,更不相信我。”說著吩咐丫環端來一碗清水再取來藥箱,打發其下去後,蘇先生自藥箱中取出個瓷瓶在裡麵倒了一滴水色液體,用銀針在蘇白刺出一滴血。接著,又自蘇澎指間取了一滴血,兩滴血在清水中飄浮片刻,凝為一體。
蘇白都結巴了,“娘,這,這,這……”
蘇先生道,“以後彆疑神疑鬼的。”
蘇白結巴半日才把舌頭捋順,他看著自己微外冒血的指尖兒,問,“難不成那天……”
“我少時就在永安侯府長大,侯府那些世仆,我認識一兩個,恰好有人在永安侯身邊當差。”蘇先生道,“滴血驗親時可做手腳的地方太多,我早說了你不必信。”
蘇白抱怨,“娘,那你不早點告訴我。”他心裡憋悶了好久哪。
“我一早就跟你說過了。”
一想到永安侯不是他親爹,蘇白簡直精神煥發,到他娘身邊給他娘捏肩敲背巴結討好他娘,道,“你該原原本本的跟我說,有什麼事交待我去做。”
“你這種隨便就能給人騙到彆院硬按著滴血認親的性子,有事也不敢交給你。”
蘇澎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口無遮攔的笑話蘇白,“原來阿白竟以為自己是……唉喲,虧你會想,你親爹要知道,得氣瘋了。”
蘇先生給了蘇澎一個閉嘴的眼神,蘇澎一捂嘴巴,“當我沒說,當我沒說。”之後交待蘇白苦乾晚上他要吃的菜,就回院子裡寫他的醫書去了。
蘇白又守著他娘問,“娘,我爹到底是誰啊?”
蘇先生道,“這許多年了,早過逝的人,還提他做什麼。”
“起碼姓什麼叫什麼告訴我吧。”反正肯定不會姓蘇吧。
蘇先生道,“我認識他的時候,他還沒個漢名,就隨我姓了蘇,也不知後來有沒有改。”
蘇白大吃一驚,“難道我爹不是漢人?”
蘇先生沒啥興趣,懶懶道,“都死了的人了,還提他做什麼,沒的晦氣。”
晦氣?
這可是親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