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完結章 下(2 / 2)

歡喜記 石頭與水 26214 字 5個月前

趙蓉親事之後,淩騰也定了親,巡城禦史家的千金,門當戶對的親事,淩二太太心裡對於趙蓉悔親的事還是有些介意,不過兒子親事已定,淩二太太酸溜溜的心裡亦極是歡喜的,而且又托趙長卿鋪子裡將家書帶到邊城,向家裡人報喜。

前生的種種已然遠去,趙長卿應了淩二太太所托,難免又受了淩二太太幾句老套的誇讚。

帝都城的繁華熱鬨更勝往時,趙長卿出門都常遇到紅眉毛綠眼睛的外族人,頗覺有趣。倒是聽說夏文謀了外放的差使,不知何時舉家去了外放之地。時光如此匆忙,顧不得憑吊昨天,今天便已既將過去。

趙長卿收到李睿自海外帶回的禮物,她與李睿交情平平,卻也安心收了禮物,細問了過來送禮的婦人幾句,給了豐厚的打賞,又托她們給李家諸人問好,便命她們出去了。淩氏想到李睿當初去邊城時的種種,不禁又是一番感歎。

待帝都這一場盛事忙得差不多,已是秋風蕭瑟的季節,偏生又出了一件哭笑不得的事。都是秦十二,這腦袋裡不知道在想什麼,小小年紀還學人吃酒,倒也不是在外處吃,秦崢與宋家交好,秦十二是陪著宋榮吃酒,宋榮自從缷了實差,一直閒來無事,不外乎幫著太後閨女打理打理義塾,或是自己在家賞花觀鳥、看戲聽曲,這樣的人生,聽著悠閒自在,過著實在無趣。宋榮的興致便轉到調理第三代子弟的身上,他還挺喜歡很會拍馬屁一臉小奸臣相的秦十二,秦十二再精乖,也不能跟這千年老狐狸的宋榮相比。宋榮壞啊,三兩下的,秦十二不覺著如何,也沒人勸他吃酒啊,他自己就給喝多了。喝多了,口無遮攔,便將他打算以後請趙嬸嬸做他崢叔媳婦的心事說了出來。

誰知道秦十二就這隨口一說,外頭便傳得神乎其神,有鼻子有眼。連秦崢的父親秦三老爺都忍不住問兒子,是不是瞧上了趙夫人。若兒子有意,他去替兒子問一問趙家的意思也無妨的。兒子這妻孝也快過了。秦崢哭笑不得解釋一番才算過關,轉身狠罰秦十二諸多功課。秦十二自知闖了禍,乖的跟兔子似的,連個屁都不敢放,乖乖認罰的同時,還忍不住替自己狡辯一句,“崢叔,趙嬸嬸人品好,性子好,做菜好,真的挺好……”

秦崢道,“來,把這幾個題目也一道做了。”

秦十二終於閉嘴。

趙長卿那裡也是一團亂,淩氏倒是沒啥意思,在帝都日久,秦崢的情況她是聽說過的,有名的夏文才俊啊,比她閨女大幾歲,但有出息啊。祖父做過禮部尚書,秦崢自己不過而立之年,已是一部侍郎,正三品的高官,比趙勇官職都高。

再說秦崢的情況,秦十二是收養的,秦十二趙家都認識,挺懂事的孩子。

淩氏還勸趙長卿,“你要願意,家裡沒意見。”

趙長卿連聲道,“再沒有的事,我與秦大人見都未見過幾次,何況秦大人|妻|孝|未過,母親,你可彆在外頭說這事,沒的叫人笑話。”

“我如何會在外頭說,就是你們有意,也得秦家先來提前,女方可不能去倒貼,該端的架子還是要端起來的。”淩氏已經暗暗打算怎麼辦長女再婚的事了。

趙長卿歎口氣,覺著自己雞同鴨講。

楚渝急惶惶的找到趙長卿,低聲道,“你真是不要命,秦崢你也敢動。”

趙長卿道,“你彆胡說。”

“我是來告訴你一聲,彆做傻事,那不是你能動的人。還有那個叫十三的小子,少理他,一看就不是什麼好鳥。”

“阿澈小名兒叫十二。”什麼十三哪。

“甭管十二十三,都少來往,待忙過這一陣,我與你好生說一說。”楚渝忙的腳不沾地,與趙長卿說這兩句便走了。

此事流傳之廣,宮裡的宋太後都聽說了,穆瑜還八卦的說,“聽說秦侍郎氣壞了,留了許多課業給阿澈做,阿澈說他腦袋都快做扁了。”

宋太後微笑傾聽,穆瑜道,“阿澈可能是挺想讓趙夫人做他養母的,趙夫人為人也很不錯。”還救過他妹妹呢。穆瑜道,“母親,你說要不要我下旨賜婚好不好?”

宋太後道,“趙夫人的姻緣不在秦家。”

“難不成趙夫人另有心儀之人?”

宋太後未答,問,“中秋節的賞賜,內務府都辦妥了沒?”

穆瑜道,“折子已經遞上來了。”

宋太後道,“拿來我瞧瞧。”

穆瑜道,“我想厚賜李睿。”

“這是應當的。”

李睿在海上數年歸來,非但為朝廷帶來不匪收益,關鍵是打開了一條海上通道,宋太後已命李睿與內閣籌備東南海上貿易司之事。

這數年的海上生活,給俊美的青年添了幾分歲月與大海的滄桑,李睿奉母去山上還願,下山時經落梅泉邊,聽得一縷極清幽琴聲隨風傳來,不禁讚道,“真是好琴好曲。”隻不知是誰彈的琴。李睿放眼望去,竹林掩映中見一小小黑漆大門,不知是誰人家。

李睿聽這琴極是動聽,道,“落梅泉的泉水最好,我去汲些來。”

李母笑,“讓小廝去就是了。”

李睿笑,“他們哪裡會取水,父親說,要釀一壇好酒,必要親力親為才成。取水也是一個道理,落梅泉邊景致也不錯,娘,咱們一道過去瞧瞧。”

李母盼子多年,如今兒子回來,隻覺萬願皆了,又怎會不應,笑,“這也好。”

親隨小廝機警過人,道,“不知大爺要汲泉水回家,也未帶瓦罐瓷瓶。若大人允準,小的去近處借個器具來,無非明日小的再過來歸還,亦是無礙的。”

李睿笑,“不好你去,還是我去吧。”

李睿敲開人家黑漆大門,不想竟是相熟人家,李睿一時未認出鄭妙穎,畢竟彼時去邊城,鄭妙穎還是小小少女。鄭妙穎先認出的李睿,笑道,“時久未見,李大人風采更勝昨昔。”

李睿連忙還禮,“鄭妹妹彆來無恙。”

鄭妙穎笑笑,“李大哥是想借水罐麼?”

李睿忽覺臉上有些個不自在,輕咳一聲,“聽到琴聲曠達於天際,不禁勾起我烹茶之意,想汲些泉水回家,又未帶器物,驚擾了妹妹,罪過罪過。”

李睿遠航歸來,朝中放他長假,他有空儘孝膝下,亦有空在這竹林清泉之畔,聽琴烹茶,罪過罪過。

中秋前後,卻是楚渝最忙的時候,不過,這大半年,他與趙長卿相處的很不錯,楚渝覺著,他們兩個或者能再進一步。反正那些有威脅的競爭對手娶親的娶親,外放的外放,至於其他求親的人,有楚渝把關,他就沒見一個合適的,個個有缺點,不是這裡不足,就是那裡不佳,反正就兩個字:不配。搞得現在沒人敢給趙長卿說親,生怕被監察司楚大人摸底。

中秋節時,官員誥命照例要進宮請安赴宴。

在這一天的早朝,穆瑜宣布了蜀王案的最終的判決,蜀王自是以謀逆之罪被賜死,接下來還有一大串關於蜀王案涉事官員的處置,以及蜀王諸子女的處置,最終蜀王府的王爵,穆瑜寬宏大量的表示,蜀王十五公子品性安良,可堪王位,封穆十五為蜀安郡王。並未對蜀王一支趕儘殺絕,但根據自蜀中抄回來的東西,蜀王府元氣大傷是肯定的,不要說恢複元氣,哪怕想恢複尋常宗室王爵的體麵,也得要許多歲月了。

這同時也標誌著曆時將近兩年之久的蜀王謀逆案徹底結束,以後誰是誰非,端看後人評說了。

宋太後祟尚簡樸,晚間的宴會隆重卻不奢華,晚宴後,諸誥命告退。

楚夫人依舊是老邁的樣子,出宮裡對趙長卿微笑致意,輕聲道,“多謝你。“

趙長卿不解,楚夫人感慨,“我已經很久沒見阿渝開心過了。”世間至悲至痛之事,她已嘗過。世間的繁華與清冷,她也經過了。轉眼已是大半輩子,對鏡時,發已斑白,人已老邁。人生至孤獨至寂寞,身為一個母親,她也隻是想找一個能令兒子展顏的人罷了。

趙長卿忙道,“夫人,您莫誤會。”

楚夫人微微一笑,與趙長卿告辭。

楚渝再來求親是意料之中的事,趙長卿卻有幾分猶豫不決,蘇先生笑,“未慮勝,先慮敗。”

“沒這麼誇大。”也隻有對著蘇先生,趙長卿方願吐露心事,她道,“我就是覺著,似乎不是以前的感覺了。第一次定親的時候,雖然是被算計的,那種喜悅的感覺,我至今猶記得,現在隻覺心酸。”

蘇先生不以為怪,道,“彼時你不過是個沒見過世麵的小丫頭,頭頂的天空就邊城那麼大,楚渝之於你,優秀的令你難以想像,這種就仿佛一個窮人出門撿個金元寶。如今你該見的也見識過了,如楚渝這樣的人,帝都並不罕見,你自身已不缺銀錢,就是出門撿個金元寶,或者會讓你憶起先時窮困時的日子,自然心酸。”

趙長卿輕輕歎口氣,蘇先生道,“這有什麼好發愁的,男人麼,也就這麼回事兒。喜歡就應下,不喜歡就算了,以後找更好的。擔心也不必,楚渝再敢算計你,你隻管弄死他。就算以後他倒灶,大難臨頭各自飛就是,像穆十五,小小庶子,賣爹賣得一把好手,到頭上還弄了個王爵做。怕什麼?沒什麼好怕的。”隻有那些未經世事的小女孩兒才會覺著怕,如趙長卿,本身已夠強悍,完全無需擔心。

“先生,當初你怎麼就嫁給阿白的父親了呢?”

“第一個嫁的男人聰明太過,後來我就想嫁個笨些的,好駕馭,不料笨的太笨,也不大好。在一起兩年多就翻臉了,我從他寨子裡出來才發現有了阿白。”蘇先生道,“後來覺著,男人也就這麼回事,便沒再嫁了。”

趙長卿買的院子就在隔壁,她與蘇先生是鄰居,有時想出來清靜幾日,便打著與蘇先生交流學問的名頭來這院子住幾日,一應東西都是全的。

月光如洗,趙長卿命永福取來笛子,趙長卿一見是紫玉青雲,不禁問,“怎麼把它拿來了?”

永福道,“紅兒收拾著帶來的。”

趙長卿險忘了身邊的奸細小侍女。

紫玉青雲便紫玉青雲吧。

這把笛子趙長卿用得少,不僅是因為它的珍貴,其實以往趙長卿根本不知道這笛子的價值,隻是,先時她每次看到這笛子都會想起楚渝,進而傷感,便將此笛密密的收藏起來,鮮有再用。

如今再見此笛,趙長卿心下一歎,橫在唇角,靜靜的吹起一曲。

這曲子隻是趙長卿隨意吹奏,趙長卿最不喜《祝青雲》,不知不覺間,偏生就吹了一曲《祝青雲》。那樣歡快的的曲調,真似她此生懵懵懂懂的少女時期,哪怕被算計,那一段日子,仍是歡喜的令人心臟發酸的歲月。而後楚家出事,趙長卿的曲調跟著一變,極致的尖銳與絕望,夜空中的月華似乎也跟著一黯。

或許是這夜晚太過安靜,趙長卿忘情的吹著笛子,太陰星高懸夜空,亮的出奇,趙長卿手中的紫玉青雲似乎染上一層淡淡月華之光,她的魂魄似乎也伴著哀傷的笛曲穿梭在命運的光陰之中。

是誰?

是誰在哭,是誰在怨訴?

床間形容枯槁的少婦已然奄奄一息,卻陡然尖聲道,“母親!若我死了都不能叫你們開懷,實在不知要如何才能令你們滿意了!”

“你在胡說什麼!你這個冤孽,冤孽!”婦人哭訴著什麼,眼中卻沒一滴淚,隻作個哭訴的模樣,撲過去拍打在床間的少婦兩下子。

還是邊兒上男人勸道,“姑媽,長卿是病糊塗了,她病糊塗了,你彆聽她的病話。”

另一個眉目如畫的少女亦道,“娘,表兄說的在理。姐姐實在病的厲害了。你看,姐姐的眼睛都闔不上了,快幫姐姐闔上,讓姐姐睡一覺就能好了。”

那男人猛然起身,略帶一些驚色的望向床間,婦人也呆了,接著直起身子,摸一摸少婦的頸間,再摸她的脈,陡然又是一聲嚎啕,“我的女兒啊——我的女兒啊——”

“趙長卿”終於想起來了,啊,這是她的前世。

她死後的前世。

此時再見淩氏等人,那種感覺,實在令語言難以形容。

她終於死了,活著時淩家虧待她,死後淩家做足麵子,壽衣葬器不是上等之物,也很配得起淩騰官員的身份。

滿屋滿院滿眼的白,淩騰惺惺作態的在陵前守著,以示對發妻的深情。趙蓉也在哭,心裡擔心的卻是與淩騰的親事,淩氏稱病了,在家躺著用藥。趙老太太身子是真的不大好,與趙勇道,“這孩子去了,也算解脫了。”

趙勇勸母親,“母親如何說這樣的話。”

趙老太太落淚,“我說的是實話。這輩子的苦吃儘了,下輩子投個好人家吧。”

趙勇又是一陣勸,趙老太太打發兒子,“你媳婦身子也不好,你過去瞧瞧吧。阿蓉一個姑娘家,就是給長姐致哀,也不必總是過去,淩家來往人多,她一個未出閣的女孩兒,不相宜。”

趙勇皆應了,服侍母親休息後,方回了自己房裡。淩氏正在炕上躺著,見著丈夫問了老太太幾句,便說起趙蓉的親事來,“姐姐過身,妹妹嫁過去,也不是沒有。”

趙勇勃然大怒,“長卿還未入土!你這當娘的也太迫不及待了!”淩氏轉身便嗚嗚嗚的哭了起來,辯白道,“我為的是哪個,長卿是咱們的閨女,難道阿蓉就不是了。”趙勇沒的心煩,起身出去了。

喪禮尚未結束,便傳來了蠻人攻打西平關的消息。趙勇身為衛所百戶,每日都要訓練以備戰事,城中人心惶惶。趙長卿的喪禮便在這人心惶惶中虎頭蛇尾的結束,靈柩要出城安葬,可如今戰事時期,不得隨便出城,隻得給足香油錢,暫且寄放在平安寺。淩騰急著回帝都,他是官身,想出城是不難的。趙蓉找到他,問,“我們的事怎麼辦?”

淩騰揉一揉眉心,“阿蓉,我在妻孝間不可議親,不然定有禦史參奏。我們有什麼事,若說親事,自然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

趙蓉問,“你走了,什麼時候回來?”

“會回來的。”淩騰摸摸趙蓉的秀發,道,“阿蓉,我是官身,一言一行都不可逾禮。”

“我知道我知道,我,我總是等著你的。”

趙蓉走後,淩二太太便開始抱怨,“十八|九的大姑娘,不去尋婆家,成日過來跟姐夫說話,也不知是個什麼意思?”是的,她反悔了。長媳一死,好幾個不錯的人家與她打聽兒子續弦的事,個頂個的比趙家強。不是她勢利眼,她就這一個兒子,自然要為兒子的前程考慮。趙家有什麼,一個小小的百戶而已。

淩騰走後沒多久,有關戰爭的消息漫延在整個邊城的角角落落,到底邊城離西平關還有一段距離,西平關是平安的,邊城便是平安的。

趙蓉無所謂戰事不戰事,她隻關心淩騰的消息,淩氏上門時,淩二太太的態度逐漸變得冷淡。淩氏不傻,她覺的出來,可是,她想促成次女與侄子的親事,哪怕麵對淩二太太的冷淡也隻得忍了。

淩氏並沒有忍太久,轉眼一年過去,淩二太太極快的在邊城給淩騰定了一家富戶女做繼室。聽到這個消息,淩氏趙蓉如遭雷亟。

可是,連傷痛的時間都沒有,西平關岌岌可危,衛所兵馬皆要調往西平關,城裡許多人準備出城逃難,整座城似驚弓之鳥。在這個時候,連趙蓉也顧不得愛情。趙勇叮囑淩氏,“出城時一個人頭十兩銀子,能走的都走,帶著孩子們帶著老太太,還有家裡的家底子,你也都帶著。”

淩氏哭成一團,“讓長寧帶著老太太和弟妹們走吧,我陪著你。”

趙勇道,“長寧已經成丁,出不了城,趕緊收拾細軟,跟嶽父他們一道,快走。若邊城平安,日後再回來便是。我聽說嶽母有甘肅府的親戚。”

滿城儘是哭彆聲。

老太太最終沒走,趙老太太道,“我腿不成,家裡還得有人看家,讓你媳婦和孩子們先出去避一避。平安再回來。”老人家年紀大了,路上怕是支撐不住。

趙勇要帶著趙長寧去衛所,之後再未回來。趙老太太一人一老仆在家,焦灼恐懼到極致,反是平靜,在平靜中一日三餐,念經祈福。

隻是,城破的比想像中要快,滿城焦土火光,血流成河。西蠻人搶走一切能搶走的東西,殺掉一切能殺光的人,追逐著東穆的殘兵散勇直至一處廟宇。

平安寺的朱紅廟門早已不知去像,廟中橫陳著僧人與百姓的屍身,一行七八個侍衛護衛著一位年輕的將軍退至廟中。蠻人極快殺來,揮舞著沾血的刀槍嘴裡發出“喲喝喲喝”的聲音。那年輕的將軍忽就大笑,抹一把唇角的血跡,高聲道,“今日為國戰死,馬革裹屍,亦當快哉!”

諸侍衛道,“願與將軍同生共死!”

戰爭之中,人與叢林野獸沒有任何區彆。

諸人力戰而死,那蠻人頭領此方驅馬至年輕將軍的屍身前,揮刀斬下那將軍的頭顱,掛在鞍側。

“趙長卿”望著那掛在鞍側的頭顱,心下猛然一痛:是楚渝!楚渝前世竟然是這樣死了嗎?看來,趙蓉當初的話是假的。

蠻人搜查整個寺院,值錢的東西通通掛在身上帶走,一直至一處低仄的房屋前,屋裡什麼都沒有,獨獨停著一俱棺材,是她的棺材。

蠻人沒放過這棺材,合力撬開棺材板後,裡麵的屍身已腐,蠻人將陪葬之物一搶而空,高聲歡叫著離去。

夜晚慢慢來臨,如今的邊城,已是一座死城。

待天明時,天空的禿鷲會出來尋找食物,成群的盤桓不去。

過了幾日,終於,正殿觀音座下微微一動,竟開了個兩尺見方的洞口,在地宮裡劫後餘生的僧人一個個的爬出來,對著滿院的破敗與死亡痛哭失聲。

這個時候,僧人們也顧不得燒香拜佛,均急惶惶的逃命去。唯剩下一消瘦青年與一老僧,老僧問,“施主不走麼?”

那青年容顏消瘦,仍舊帶著幾分斯文,模樣亦令“趙長卿”驚詫,是夏文。夏文苦笑,“走到哪兒還不一樣,大師呢?”

老僧一笑,指指滿院屍身,“皆是需超渡之人。”

夏文與老僧用布巾覆住口鼻,開始收拾院中屍身,不過是抬一起燒掉罷了。夏文見到無頭將軍的屍身,對老僧道,“這裡有好幾具軍人的屍身,唯這具頭顱被割,想是應彆有身份。為國戰死之人,總要入土為安方好。”

老僧歎道,“這也好。”

讓夏文意外的是,他還在廟裡發現一具散亂的棺材。老僧歎道,“是以前一戶淩施主寄放的,可憐裡麵的女施主,未入主為安,反遭如此劫難。”單掌豎起念一聲佛。

夏文道,“正好,把這位無頭將軍放在棺材裡,也好下葬。”

老僧道,“女施主可怎麼辦?”

夏文道,“一道安葬就是。事急從權,大師也不要計較太多了。”

老僧又念一聲佛號。

夏文將無頭將軍的屍身搬到棺材旁,將這屍身與那腐爛的女屍合放棺材之上,重新合起棺帽,就地挖了一個深坑,合老僧二人之力,將此棺材葬入坑內。

老僧念了幾遍往生經文,對夏文道,“施主行此善事,將來必得善報。”

夏文歎,“西蠻那些畜牲殺了這麼些人,不知何時得報應!”

老僧道,“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凡是惡業,皆有報應。”

兩人說著話,又去將幾個侍衛搬來,在旁挖坑一道埋了。兩人正在乾活,聽到外頭有動靜,皆立刻停手,斂氣屏聲,隻是,依舊被人發現,好在是自己人。

一個聲音道,“這廟裡還有人。”

接著,出現幾個男女相扶之人,看模樣打扮皆是漢人。夏文手裡握著鋤頭,道,“你們是……”

“城裡活著的人不多了,我們要往東南去,經過廟前,見有煙火光,你們要不要一道去。”問話的人身著破爛盔甲,瘦得似麻杆,眉眼靈活,並不似當兵的。

夏文道,“還有許多人未埋呢。若不早些處理了,過些天必有瘟疫。”

有一臉上微破相的婦人道,“滿城皆是死去的人,憑我們幾人的力量,根本處理不淨。倒不如先隨我們奔東南去,將來東穆國收複邊城,百廢待興時,你再回來,也能為邊城儘一份力。你現在就是累死,也乾不完。”

最終,夏文與僧人隨這行人一道東去。

這行人並不多,一對姓蘇的母子,一對姓宋的兄妹,尤其宋姑娘看著眉眼呆滯,除了很聽兄長的話,對外麵世界無一反應。夏文通些醫術,想來應是失魂症。接著是一對姓趙的兄弟,名子也有趣,哥哥叫梨子弟弟叫梨果。加上夏文與老僧,共八人,向著那遙不可知的東南方,逃難而去。,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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