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少女的祈求, 寧長風濃長的眉毛擰起, 他眼神中難以抑製地帶上了厭惡,讓剛剛從沉睡中醒來的虞星河一愣。
虞星河意識到, 寧長風已經知道真相了。
明白眼下的情況後,虞星河的表情驟然又發生了變化,她有些羞憤地看向寧長風,竟是以埋怨的語氣質問道:“你已經知道她是冒牌貨了?”
寧長風深深地看了虞星河一眼, 她與他熟悉的星河分明有著一樣的麵龐,但每個表情中都是遮不住的心機, 讓他在不適應的同時又有些反感。
那張他朝夕相對了幾年的臉不該是這樣的,不該帶著這麼迫切的祈求, 也不該藏著這麼陰損的惡毒, 甚至到現在, 虞星河依然覺得是鬆鼠妖搶走了她的一切, 理所當然地想要奪回根本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寧長風皺著眉轉開了臉,他擔憂的眼神落在依舊昏迷的鬆鼠妖身上,問秦楠道:“能救她嗎?”
不等秦楠開口, 虞星河卻先驚愕地尖叫,尖利的嗓音幾乎能刺穿人耳膜:“你要救她?”
沒有人理會虞星河發出的驚呼, 寧長風對她置若罔聞, 隻是緊張地等待著秦楠的答案。
虞星河終於意識到了事情與她預想的不一樣, 她心神慌亂起來, 忍不住掙紮道:“你憑什麼要救她?明明我才是真正的虞星河!她的身份她的一切都是本來屬於我的!”
她的身軀拚命扭動, 卻被回溯陣法限製著不能移動分毫, 看上去醜陋又滑稽,秦楠淡淡的目光掃視過虞星河,輕斥了聲:“聒噪。”
秦楠揮了揮手,讓眾人不堪其擾的噪音終於消失了,虞星河更加慌亂地掙紮起來,她的嘴巴張開到最大,像是正在拚命地呼喊著什麼,即使聽不到,也知道她在宣示著自己身份的正宗。
像她這樣的人,根本不可能知道真正動人的從不是身份,自然也沒有翻然悔悟的可能。
秦楠想了想,以很輕的聲音宣判道:“該殺。”
他說話的聲音太低了,隻有被他抱著的喻言墨能聽到,然後錦鯉便突然想起,在來到蒼山的第二天,尊主也曾對著一個人做出過同樣的宣判。
每一次宣判時,少年人的聲音雖然不高,語氣也淡淡的,但說出口的話卻如同天道的審判般,再也無法被更改。
回溯法陣之中,虞星河突然感覺到一陣刺骨的冰冷,就像是源自地獄的森羅死氣包圍了她,她的臉色驟然間蒼白,想要掙紮,卻連開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與此同時,寧長風有些驚訝地看著秦楠,方才少年人突然抬手,卻沒有救人,而是以一道法訣擊潰了虞星河的魂魄,破碎的靈魂碎片頓時湧向法陣,虞星河,這個滿是野心的女人,就這麼無聲無息地失去了生息。
秦楠抬眼,看到眾人驚訝的神情,他心知自己現在的身份是蒼山派弟子,不能過於冷酷絕情,於是解釋道:“回溯法陣需要獻祭一個魂魄。”
聽到他的話,眾人疑惑的神情漸漸散了,如今法陣□□有兩個魂魄,如果一定要獻祭其中一個,那麼所有人都希望活下來的是鬆鼠妖,這不隻是因為他們更喜歡那個少女,也是因為虞星河早就應該死了,她重回人間本就違逆天道。
所以對於秦楠的選擇,沒有人有意見。
而秦楠已經再度抬手,他的姿態宛如在呼喚回溯法陣,而令眾人驚訝的是,法陣竟然真的回應了他的呼喚,無數的靈魂碎片從陣中湧出,那是法陣已經吸取的屬於鬆鼠妖的靈魂。
就連喻言墨都忍不住回身看了秦楠一眼,關於靈魂的法訣向來最為艱深,就連他都不知道秦楠在何時學會了這些,竟然能輕描淡寫地將已經被法陣吸取的魂魄重新收回。
沒有任何人知道,秦楠自己的魂魄就曾處在頻臨崩潰的狀態,他又掌握了秦君華的分魂獨魄術,對於魂魄的研究進展遠超任何人,在理論知識與魔魂之力的雙重支持下,他甚至沒有耗費多少力氣,就將鬆鼠妖的靈魂重新拚湊。
在最後一片碎片拚完的時候,鬆鼠妖終於緩緩睜開了眼睛,寧長風神色一喜就要走上去,秦楠卻抬手,攔住了他。
秦楠問道:“你想活下去嗎?”
在場眾人愣了一下,才意識到他是在同那隻鬆鼠妖對話,剛醒來的少女呆呆地看著秦楠,有些莫名其妙地點了點頭。
她當然是想活下去的,她還想同寧長風在一起十年二十年,當然不想就這麼死了。
可是在她選擇化形成星河的那一瞬起,她的早逝就已經成為了注定的結局。
鬆鼠妖的神色黯然,秦楠卻直視著她,少年人的瞳色很淺,淺褐的顏色有時顯得通透如琥珀,可此時,那雙眼眸神色深沉,蘊藏著無限的深意。
一道魔息突然湧入了鬆鼠妖的魂魄中,隻是那縷黑色的氣息轉瞬即逝,懷仁山莊眾人並沒有看到,隻有鬆鼠妖腦海中突然響起了聲音,那是秦楠在同她說,他有方法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