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酸臭、腐爛,空氣中的氣味令人感到反胃。
金魚姬也說不上來這味道是什麼東西發出的,她空出一隻手掩著口鼻,詢問童磨氣味的來源。
“童磨,你有聞到奇怪的臭味嗎?就是那種……”腐敗的食物的惡臭,加之與房間中蓮花的清香交融在一起,刺激著人的嗅覺。
童磨無辜地睜著七彩的虹眸,他說自己不清楚也沒有聞到,可能是金魚姬聞錯了。
“誒……可是?”金魚姬遲疑地看向四周,房間裡的擺設清清楚楚,不像有哪裡藏著腐爛之物的樣子,“奇怪……”
總不見得是她的嗅覺出了問題吧?
金魚姬試著鬆開手,結果那股味道瞬間又湧了過來,她隻得一隻手捂著口鼻,一隻手把懷中的花瓶遞了出去。
豔麗的花簇在一起煞是美麗,這是金魚姬送童磨的不知道多少瓶插花了,每每前一份花期到了謝了,她便會送個新的。
這一次的花因為她個人原因晚送了好幾天,金魚姬抿著唇朝童磨笑笑。
她對童磨依舊非常親近,沒有因為一段時間的不見而產生隔閡。
“童磨,近來教會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遮著臉隻露出一雙碧色眼眸的金魚姬問道。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問什麼,可能隻是想尋求一個能夠傾訴的人。
幸子顯然不會理解自己看到的世界,最多就是附和她說的對,誇讚金魚姬不愧是聖女大人,稱她是被神所眷顧的神女。
這樣的話聽多了,再聽下去金魚姬都要覺得自己是什麼神派來的使者了。
思來想去,金魚姬休息了幾日後便主動過來找了童磨。
如果是童磨的話,一定能夠理解的吧?
同樣具有不同尋常的能力,一樣被信徒們開除人籍,金魚姬覺得童磨是可以理解自己的。
她努力忽略空氣中的異味,把自己近日來的困擾在童磨麵前說道說道,比如陰影中的眼球生物,再比如那些隨處可見的黑影。
“童磨,你能看見那些東西嗎?不知道教會以前有沒有……總覺得有些不對勁,那生物的數量是不是太多了?”金魚姬惴惴不安。
童磨哦了一聲,不明所以地環視一周,“可我什麼都沒有看見呢~”
“不是的!”金魚姬屏住氣,她用手去比劃,“大部分生物都很小,眼球是共同的特征,大個的比較少,唔……童磨你這裡倒是很乾淨。”
燭光搖曳投下的陰影也搖搖晃晃,黑壓壓地沿著地麵鋪展開來,可那裡的氣息就非常純淨,沒有藏著那些東西。
童磨知道妖,卻看不見金魚姬口中描述的生物。
哎,他怎麼就看不見金魚姬眼中的世界呢?那一定很有趣吧。
童磨將接過來的插花擺到一邊,他對金魚姬的興趣稍稍回來了幾分,親昵地捏住因為屏氣而臉泛紅的少女的鼻尖。
呼吸不暢的金魚姬嗆住了音,她
呼了一口氣,連連犯惡心的同時拍開了童磨的手,猛地將腰間的香囊放在鼻前吸了一下。
活過來了!
拯救了自己嗅覺的金魚姬如獲新生,她鼓著臉喊道:“童磨!”
少女的嗓音軟糯嬌柔。
白橡發的男人始終笑著,他攬住金魚姬的肩把她往門外帶,既然金魚姬覺得這裡有異味,那他們就換個地方說話。
入夜時分,月亮已經爬到了天幕上,清冷的月光灑滿了他們行走的路上,這個時候信徒也少了,萬世極樂教的教主與聖女走到接見信徒的正殿前,一路上也就遇上了兩三個還未睡的侍從、侍女。
說來也巧,裡麵就有金魚姬前不久搭話的侍女雅子。
低著頭的侍女恭恭敬敬,童磨的視線輕飄飄地從她身上略過,收回目光後他低下頭,湊到金魚姬耳邊說了些什麼。--
雅子聽不到,可她的餘光卻能掃到聖女生動變化的神色。
——為什麼她能夠和教主大人走得這麼近呢?
金魚姬感知到了什麼,背後的某個方向好像產生了些許變化,可當她想要回頭去看時,童磨又笑吟吟地捧住了她的臉。
“金魚姬,你在煩惱什麼呢~”
男人讓金魚姬的視野中始終隻有自己的那一雙虹眸。
像對待信徒那般,童磨把金魚姬牽到了蓮花座前,他半躺著倚靠在坐墊之上,額頭上的高帽子取了下來,露出了如血潑在上麵一般的發梢。
有關童磨的發色,金魚姬過去是詢問過的,那時候七彩虹眸的男人想也不想就回答她,這是一個意外。
“遇到了一位貴人,他給我染了頭發哦~”男人眼裡儘是笑意。
童磨讓金魚姬坐在他的下方,本想按照興趣讓金魚姬唱個歌起個頭,這個念頭才到嘴邊就被他咽了回去。
使不得,可不能讓金魚姬開口。
還想愉快度過夜晚的童磨換了句話,他展開隨身攜帶的金色鐵扇,精雕細琢的蓮花紋樣躍然其上,他溫柔地開口:“金魚姬有什麼煩惱,可以給我說說哦~”
離了內充滿異味的環境,聽著童磨的聲音,金魚姬的心忽然就平靜了下來,這個男人就是如此具有魔力。
她將頭靠在了手臂上,順著童磨勸誘的話語把自己的思緒都說了出來。
“金魚姬從信徒家回來後,就沒有找過我了呢~”
“因為……眼前忽然變了樣。”
童
磨說一句她應一句,繾綣的耳語持續在耳畔,逐漸的,金魚姬困意席卷上來。
她歪過腦袋,眼皮開始上下打架黏在一起,嗬欠連天的金魚姬沉沉睡去,最後停留在頭頂的撫摸的觸感。
半夢半醒之間,她的脖頸似乎被人抬起,然後……
*
——聖女大人被教主大人抱回了住的地方。
第二天這個消息傳起來的時候,金魚姬剛從床上被侍女喊起來,替金魚姬梳頭的幸子高<興地說:“教主大人果然還是關心聖女大人的!”
金魚姬還有些茫然,一問才知昨夜是童磨送她回來的。
她記得自己是……好像是在與童磨的對話中睡著了,好吧,因為童磨的聲音太輕柔了,抒發了內心的她又覺得放鬆,所以就這麼睡了過去。
“聖女大人,您與教主大人昨夜……抱歉,是我逾矩了。”幸子好奇想問,很快她又認為這樣過於冒犯,立刻閉口不言。
反正聖女大人與教主大人的關係修複如舊那就是一件好事。
金魚姬瞧著鏡中的自己,鏡麵上的少女長發盤起,未施粉黛的眼下有淡淡的黑色,是昨夜睡晚了的緣故。
童磨把她送了回來,可金魚姬卻記得在昨夜的半夢半醒間,她的脖子好像有一陣疼痛,像是被人咬了一般。
金魚姬湊近鏡子摸了摸光滑的脖頸,沒有找到傷口的存在。
或許是她感覺錯了?金魚姬沒有多想。
近來眼前的世界大變樣,她是有些疑神疑鬼了。
就像是突然回到了日常,教會的運作又恢複了從前,教主與聖女互相配合,同聖女外出遠行前無異。
也是有些與眾不同的,就比如聖女忽然與外界有了聯係,還是與鬼殺隊的人通了信件。
由於鹿鳴山一事,鬼殺隊的小夥非常在意金魚姬的情況,他苦於奔走在獵鬼的途中,隻能是讓自己的鎹鴉送了幾封信,確定金魚姬無礙後才放下心來。
沒辦法,那時候少女的執著勁太嚇人了,明明山上滿是危險她還執意要去,最後暈倒也讓鬼殺隊的小夥膽戰心驚。
還好還好,人沒事就好。
有次金魚姬回信的時候剛巧被童磨看到,極樂教的教主伸長了脖子,把一半的重量壓在了金魚姬身上。
他笑吟吟地湊近少女的耳邊問:“金魚姬是在給誰寫信呀~”
這沒什麼好隱瞞的,金魚姬直白地回答:“是煉獄幸壽郎……就是之前遇上的鬼殺隊劍士。”
“嗯,金魚姬似乎很喜歡他?”男人的口氣聽上去有些吃味,可金魚姬知道,童磨其實沒什麼感情變化。
萬世極樂教的教主,所有的熱忱都浮於表麵,初看是感情豐滿,實際是情感涼薄之人。
金魚姬明白,童磨異於常人,她也沒差太多。
帶著信的黑色烏鴉呼扇著翅膀啼叫一聲直接飛走,童磨這才嘴角一揚,露出尖銳的虎牙。
“金魚姬,該去接見信徒了喲~”
金魚姬在童磨的催促下起了身。--
即便童磨如此異樣,金魚姬仍舊喜歡親近這個男人。
也沒什麼緣由,或許是雛鳥情節在作祟吧。
睜開眼第一個見到的人,對她總有特殊的意義。
*
“感謝聖女大人!”又一名信徒虔誠地匍匐在地行了大禮,他抬頭之時神情狂熱,“您的大恩大德我永世難忘!”
倒也</p不必行如此大禮。
金魚姬幽幽地歎了一口氣,她收回自己的能力,讓這位激動的信徒平複一下心情,等冷靜後再出去請下一人進來。
接著,如此循環往複,不斷重複著這個過程。
結束了接見信徒的工作,走出主殿的金魚姬瞧見了暗沉沉的天,頭頂烏雲黑壓壓地欺了過來,無端地從背後吹起了風。
黑色的鎹鴉就是這個時候飛落到教會中的,金魚姬習以為常地把信送鳥類的腿上取了下來,然後看著烏鴉蹦蹦跳跳落到了院子中,那裡會有路過的信徒給它投食的。
金魚姬拿著信往住的地方走,路上迎麵朝遇見的幾位信徒和善一笑,快回到院子外時,她把信拆了開來。
信上無非就是鬼殺隊的日常,比如他去哪裡殺鬼了,哪裡的村子的風土人情是怎樣的,還說下次讓鎹鴉帶點特產過來。
“哎,這烏鴉提得動嗎?”
金魚姬還真的收到過簡單的送禮,是夾在信中一起帶過來的。
這本是枯燥乏味的敘述,可在煉獄先生的描述下就充滿了趣味,他的文字也能讓人被他的熱情感染。
煉獄先生就是那種精神抖擻的人,和繼國先生完全不……誒?
金魚姬停住了腳步,她被什麼東西衝背後盯住了。
好像有什麼東西突兀地出現了。
感官敏銳的金魚姬在進入院子後回過頭,她先是看到了空蕩蕩的背後,隨即她抬頭,筆直地朝這處院落的院牆上望去,果不其然在那裡看見了不該出現之物。
準確地說那是個人……至少是擁有人形的生物,他氣質出挑、英氣逼人,披著一頭白色長發飄飄的男人站在那,從高處俯瞰她。
他身邊還坐著一位和服女子,比起氣勢咄咄逼人的男子,女子的外貌要溫和許多。
都不需要去想,金魚姬直接判斷這兩個不是教會中人。
無他,教會裡的信徒她基本都見了個遍,有相貌出色之人她不可能不記得。--
“你……”本想詢問的金魚姬被高處的男子打斷了。
男人大大肆肆從上方俯視發問:“我說……你就是這個教會的聖女,叫金魚姬是吧?”金眸將她上下掃視一遍,“謔,身姿華貴,是養尊處優之人。”
整個人被不安籠罩,誒打斷了話的金魚姬眉頭緊蹙,她扣住手中的信件,紙被她捏得皺皺巴巴。
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那邊白
發金眸的男人後麵的話很快證實了她的想法:“吾名蠃蚌,乃吞噬人魅之禍津神,也是取你性命之人。”
取我的性命……這都什麼跟什麼?金魚姬抿唇,往室內的方向退了兩步。
她有些冷靜:“為什麼要取我的性命?”
“當然是因為有人向我許願了。”
那禍津神看金魚姬的反應覺得可憐,明明就是如花般燦爛的年紀卻要因為她人的嫉妒之心而要葬送了自己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