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以其實挺愛吃魚的。
畢竟魚有那麼多好吃的做法,燉湯吃,蒸著吃,糖醋吃,酸菜吃……
林林總總,什麼做法都有自己的味道。
但她又很怕吃魚,尤其是帶刺的魚。
以前在盛家倒還好,畢竟盛家家大業大,想吃個沒刺、味道又鮮美的魚有的是辦法,哪怕是偶爾吃頓刺多的魚,也自然有人把魚刺給剔乾淨再吃。
可去了景城就不一樣了。
外公外婆都是小時候苦日子過過來的人,節省習慣了,也不喜歡鋪張浪費,所以哪怕日子發達了也依舊守著景城的老房子,過得安靜祥和。
在他們老兩口眼裡,草魚便是味美又價廉的存在了。
外公外婆心疼她讀書費腦子,便時不時燉個魚湯,也隻舍得給小外孫女一個人買條鯽魚來燉。
但說句實在話——
不管是草魚還是鯽魚,對實在不會挑刺的盛以來說,都是無敵災難的存在。
她又實在舍不得拒絕外公外婆的一腔愛意,夾到她碗裡的,盛以都會吃掉。
……
去景城兩個月後,光是因為卡喉嚨裡刺弄不出來,盛以就連夜進了三次醫院。
自此,帶刺的魚便成了她高中時最不喜歡的菜色。
她有一次跟江斂舟、還有班上幾個同學一起出去吃飯,江斂舟有個哥們兒,叫池柏的,張羅著就要點鯽魚豆腐湯。
端上來之後,池柏非說這家的鯽魚湯一絕,給每個人都盛了湯、還夾了一大塊魚肉。
盛以當然不要,池柏還挺不理解:“怎麼了?你不喜歡吃魚嗎?”
盛以沉默兩秒,坦誠無比:“魚刺會卡喉嚨。”
桌上的人都跟著池柏哈哈大笑起來,倒也沒有彆的意思,池柏隻是開玩笑一般:“真看不出來,竟然還有人……”
話都隻說到了一半。
另外的一半……都被江斂舟給踹回去了。
池柏的椅子都差點被踹翻,好不容易才穩住了平衡,整個人都懵了:“怎麼了?!”
江大少爺嗬笑一聲,懶洋洋的,偏偏又拽到了十萬八千裡去。
“我同桌愛吃什麼吃什麼,你管得著嗎?”
——那是她唯一一次在江斂舟麵前,表露自己不愛吃帶刺的魚。
這件事太過渺小,不過是繁忙充實的高中時代裡,一件小到根本不起眼的事罷了。
就連盛以自己,都隻是在那家店笑過之後,轉瞬忘得乾乾淨淨。
她讀大學後回了明泉市,又做回了自己那個高高在上的盛家大小姐,帶刺的魚連同很多很多回憶一起,都成了遙遠的過去。
直到此刻。
在這眾多的攝像機麵前,回憶如春潮上湧,她一瞬間便有些恍惚。
——在這“明天你是否會想起”的背景音樂裡。
隻是並沒有太多時間給她發呆。
節目組的效率實在是飛快,因為第三首歌先被選走,第二組的觀眾便隻能從剩餘三首裡麵選。
總而言之,盛以也隻是走了一會兒神罷了,再回過神來的時候……
所有人都在盯著她看。
盛以:“……?”
性格溫軟的薛青芙最為好心,及時解了圍:“以以,第一天的時間快要結束了,節目組問你對其他三位異性嘉賓有沒有什麼想說的、或者好奇的事情。”
盛以:“……”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來錄製的是一個舊時光·回憶殺·同學情·節目吧?
不是戀綜沒錯吧……?
【……】
【節目組在搞事的路上一往無前,永不回頭。】
【舟哥明明跟以往一樣麵無表情,但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隔著屏幕……溫度都降了三度嗚嗚嗚。】
節目組確實很絕,永遠都知道靠一些什麼爆點來維持直播的熱度。
對其他三位男嘉賓……
拜托,她從早到晚錄製這一整天下來,壓根沒機會跟其他三位男嘉賓講半句話好嗎?
而且她真的很好奇,節目組為什麼隻問了她一個人這個問題,怎麼,是逮著她這根純素人的羊毛使勁薅嗎?
……盛以目光在三位男嘉賓的臉上巡視了一圈。
男愛豆宗炎,遊戲主播段明霽,百大up主俞深。
盛以斟酌三秒,開口敷衍:“那就……俞深吧。你做的算法科普分享視頻很有意思,我讀大學的時候會看你的視頻,獲益匪淺。”
江斂舟偏過頭,瞥了她一眼。
盛以似有所覺,本以為按照江大少爺的秉性,他肯定不會開口講話的。
誰知道,江斂舟漫不經心地開了口。
“這麼喜歡學霸嗎?”
本來安心打著自己醬油的俞深:“……?”
“嘖。”人江大少爺提問題,壓根就沒等回答。
毫不客氣地打斷盛以的視線,也不管節目組接下來還有沒有彆的安排了,懶腰一伸,朝著盛以揚揚下巴,
“還不準備休息嗎?明天要排練,起不來床可沒人叫你。”
【……哥,你知道你的漫不經心,裝得有多麼讓人同情嗎?】
【明明就在意得不得了!還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jlz我看透你了!】
【大家體諒一點吧,男人的麵具就是如此薄弱,唉(替舟哥抹眼淚)】
【人盛以不就誇了一句嗎(等等,那算誇獎嗎?)江斂舟你夠了……】
【真有那麼愛嗎?】
……這滿屏的彈幕,江大頂流自然是看不到的,還自以為偽裝得挺好。
但話又說回來。
畢竟是江大頂流,娛樂圈獨立風騷數年的風雲人物,這個麵子大家還是會給的。
節目組也迅速圓場:“好,第一天的錄製大家都辛苦了,請大家今天早做休息,明天便開始節目的排練,解散!”
盛以:“……”
直播間肯定不會立即關閉的。
觀眾們便看著嘉賓各自往酒店的方向走。
江斂舟第一個走,並且大少爺雖說看似散漫,但勝在腿長,走得還挺快,這會兒已經走到了台階下麵。
人都看不見了。
汪桐欣跟段明霽走在一起,都在後麵;而尹雙和薛青芙似乎都對盛以頗感興趣,兩個人一人一邊走在盛以身旁,你一句我一句地問問題。
盛以左支右絀,剛走下台階,頭也不回地正準備拐彎,便聽見壓得有些低的男聲,叫她:“阿久。”
對自己的小名太過熟悉,盛以下意識地“嗯”了一聲,回過頭才發現——
江斂舟並沒有走。
剛錄完節目,他便從助理那裡拿了頂鴨舌帽,扣在了腦袋上。
乾淨的碎發壓在帽簷下,一雙桃花眼若隱若現,眼尾稍稍上揚。
他這會兒正斜倚在牆上,單手插進口袋裡,兩條長腿交疊,哪怕看不清他那張清俊無雙的臉,依舊帥得讓無數人側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