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風好像大了些,枯枝掉落在地上會發出“劈啪”的微響。
沈梨正在寫字的手頓住,心裡一驚,她沒想到祖母會直接問她這個問題。
永昌侯府這樣的人家,小輩們的親事慣來都是主母做主,更彆說她還隻是一個小小的庶女,在親事這一方麵從來都是沒有什麼自主權的。
沈梨不知道老夫人為什麼會突然這麼問,她心裡想了想,還是乖巧道:“祖母,念筱小姐還未定下,阿梨不著急的。”
她沒有直接回答,老夫人半輩子閱人無數,卻一聽便曉得了沈梨的心思,這孩子隻怕是有些自己的想法的,隻是自知身份低微,所以壓著不說而已。
她放下書,起身走到沈梨身邊,抬手摸了摸她的頭,聲音慈愛:“你雖是庶女,但也是我教養長大的,姑娘家定親一事是人生大事,隻要你想的不過分,祖母還是能在你母親麵前做主的。”
沈梨眨了眨眼睛,眼眶微微有些紅了。
老夫人確實待她已足夠好,她跟在祖母身邊長大已經是比其他庶出的孩子好了太多,在老夫人的院子裡她很少受什麼委屈。
現下她的年紀到了,老夫人還會為她操心親事,好叫她不至於太被動,這叫沈梨心裡感激。
她放下筆,輕輕地抱住了祖母的腰,把臉貼在她身前軟聲道:“謝謝祖母,讓祖母替阿梨操心了。”
老夫人聽後笑著拍了拍她的背,任著她抱了一會。
沈梨在祖母的懷裡想到了被她藏在小院屋子裡的信,她開始想,若是跟祖母說起長雲哥哥的事,祖母會同意麼?
其實她連姨娘都沒有說過,這是她的小秘密。
長雲哥哥要來京都了,信裡他說,會來拜訪侯府向她提親的。
雖然他沒說是來做什麼,但是沈梨想著再過幾個月便是科舉了,那長雲哥哥應該是來考科舉的吧?
他經常在信裡說又看了什麼書,會跟沈梨講許多書裡的故事,有時候沈梨也會讓桃枝去外頭書局給她找找心裡提到的書買來看,有些不能儘數讀懂,但她還是愛看,這樣會讓她覺得跟長雲哥哥一起讀了同一本書,兩人又有了些奇妙的聯係。
她還記得幼年在澍水遇見他的模樣,意氣風發的肆意少年,總拿著一把折扇,就是好像眼睛受了點傷,麵上纏了半麵紗布,但在那時的她眼裡也是麵如冠玉的。
當年沈梨年紀小,最喜歡的事情是纏著他給她表演挽扇花。
這麼多年過去,沈梨也會時時想他現在的樣子,在她心裡,長雲哥哥一定是個溫潤如玉的翩翩公子,滿腹經綸,飽讀詩書,笑起來眼睛會彎成好看的弧度。
雖然不知道他科舉會考的怎麼樣,但他應該是一個普通人家的孩子,沒什麼背景,還住在偏遠的北境,來京都一趟都是跋山涉水。
她若是想嫁這樣一個人,祖母會幫她麼?
沈梨一直想要的隻是個平凡自在的生活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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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時候沈梨出了泰芳院,老夫人讓她在院裡用了飯就放人回去了,叫她明日下午再過來繼續抄經。
回去小院的路上要經過主母趙氏的玉瓊院,遠遠的她便在看見帶著丫鬟從院門口走出來的沈念筱。
沈梨不想與沈念筱撞上,往右側拐了幾步,避在了一個假山後,準備等著沈念筱從這兒過去了再出來。
沈念筱沒看見她,心不在焉的從假山前走過,沈梨暗暗瞧了一眼她的神色,覺得奇怪,怎麼有些失魂落魄的?
但她也沒有什麼心思去深究,在沈念筱走遠後便從假山後出來一路回了自己的小院裡。
桃枝正在院子裡坐著邊繡帕子邊等沈梨,見人回來了趕緊迎上去:“小姐你可算回來了,發生什麼了?用過飯了麼?”
沈梨一個人去了蘅蕪院,後來又被招到泰芳院,她一個丫鬟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總有些擔心。
沈梨笑著拍拍她的手:“沒事,就是去祖母的院裡抄經書了,我已經吃過了,還帶了些點心回來,你拿去吃吧。”
說著便從袖裡拿了一個四四方方小小的油紙包出來遞給桃枝。
她與桃枝與其說是主仆,不如說更像是姐妹,桃枝比她小一歲,沈梨有時候對這個貼身丫鬟也會格外照顧一些。
桃枝得了好吃的一下就眉開眼笑起來,沈梨進了屋,坐在榻上揉著手腕休息了一會,又想起剛剛碰到的沈念筱,想到她的神色,沈梨突然冒出個想法,這位四小姐該不會是聽了孫家兩姐妹的話跑去跟趙氏求證了吧?
那看她剛剛有些失神又隱隱唏噓的神色,耀王那事莫不是真的?
窗外冬日殘景有些蕭瑟,昨日落下來的雪未能在地上積起來,化成了濕漉漉的水跡,天氣顯得更陰冷了些。
沈梨將窗戶關上,又找了本話本子來看,很快就把耀王這點不知真假的秘事拋到了腦後。
而此時此刻的耀王府書房裡,兩個男人正在就這傳聞低聲私語。
太子陸懷信壓低聲音:“京中世家圈子裡早有此風聞,你在北境日日與他一起,難道真有此事?”
大將軍府韓少將軍辯駁:“殿下,這屬實放屁!他好得很!隻是在北境十年確實是禁欲的有點過分了……”
“啊……難道是憋壞了麼?”陸懷信摸了摸下巴有點猶疑。
韓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