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倡浩打的算盤無非就是拿住陸懷信的命門,隻要陸靈均中了毒,解藥在他手上,他讓陸懷信做什麼隻怕陸懷信為了保下陸靈均都會答應。
陸陵天了解陸懷信,他相信陸倡浩也一樣。
陸懷信有為君之才,治世之德,他心仁,做不到對自己的孩子心狠手辣。
至少這個年紀的陸懷信做不到。
不得不說陸倡浩這個方向倒是沒找錯,隻可惜,事情敗露,一切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現在於陸懷信來說,更要緊的是南郡澍水那個常平倉出的紕漏。
他們雖已派人去暗中查探,但這個卻急不來,若這時候陸倡浩因為這頭的計劃失敗,讓這件事被捅露出來,對陸懷信十分不利。
書房裡一時間兩人都沒有再說話,靜謐中氣氛更壓抑了一些。
陸陵天沉吟片刻,終於抬眼看向陸懷信:“我有打算近期去澍水一趟,若此時將所查之事如實告訴皇上,你可再向皇上建議,我去澍水便也不至惹皇上猜疑。”
若是說早前陸倡浩對陸陵天或者陸懷信做了什麼,那都可以說是私人恩怨小打小鬨,告訴皇上,皇上都懶得聽。
但現在這件事性質便不同了。
於是兩人幾番權衡之後,這日戌時末,陸懷信去了禦書房。
片刻後,皇上便屏退了眾宮人,連貼身伺候的大太監都沒有留下。
父子倆這一談,便談到了子時初。
當禦書房的門再被推開,陸懷信從裡頭出來,臉色竟比之前更加沉了幾分。
他的唇角抿緊,一直到回了東宮都一言不發。
這天夜裡,陸懷信第一次用了與陸陵天少年時定下的暗語,又托皇後讓鸞鳳宮的人明日早朝前便去王府傳信,務必要讓陸陵天在早朝之前就看到。
為了避嫌,他甚至沒讓自己的消息從東宮出去。
翌日一早,陸陵天剛醒,門外便傳來了敲門聲,是林管家。
“王爺,皇後娘娘派人送了一封信來,讓您務必現在就看。”
陸陵天神色一凜,立刻掀被下床,沈梨在他身側動了動,半夢半醒間嚶嚀了一聲:“長雲哥哥……”
男人回身親吻了一下她的眉心,輕聲哄道:“我去拿東西,阿梨繼續睡吧。”
沈梨閉著眼迷迷糊糊點了點頭,乖乖地抱住了被子。
而陸陵天從架子上簡單拿了一件外衣披上,快步去了外間打開門,將林管家手裡的信拿了過來。
他走回房裡,在一邊的榻上坐下,打開信,隻一眼便微微變了臉色。
陸懷信的信不長,但內容卻叫他驚駭不已,難怪他要用暗語遞信。
等到將信看完,陸陵天已經完全清醒過來。
他的臉色沉得嚇人,找來一個火折子,將信燒成了灰,然後便一直坐在榻上,垂著眼不知在想些什麼。
外頭漸漸天光大亮,如今已是入秋,早晨是最舒服的時候,沈梨在一陣清爽的風裡微微轉醒,一眼便看到了坐在軟榻上一動不動的陸陵天。
她揉了揉眼睛,又叫了他一聲:“王爺?”
因著昨夜鬨的有點晚,沈梨的嗓子現在還有些啞。陸陵天被她這麼一叫才將思緒從剛剛的沉思中拉回來,起身給她倒了一杯水,坐到床邊將人攬過來,杯子遞到她唇邊:“先喝點水。”
沈梨順著捧過杯子喝了幾口潤潤唇,末了她將杯子放到一邊,明明還迷迷糊糊著一張臉,卻問他:“你怎麼了?”
陸陵天看著小姑娘剛睡醒嬌嬌軟軟的模樣,將她摟進懷裡抱了抱。
“一會我可能需要進宮一趟,不知什麼時候回來,阿梨安心在府中便是,也許很快我們便能去澍水看看你祖母了。”
沈梨一聽陸陵天這麼說,便忍不住擔憂地看向他,陸陵天卻笑了一下,如往常一樣安撫她道:“沒什麼大事,不怕。”
這天在早膳剛剛端上桌時,他果然被請進了宮裡,來府上的還是皇上身邊的總管大太監。
沈梨一路送他到府門口,看著他離開直到瞧不見身影了,這才回了院中。
雖然陸陵天讓她安心便是,但她哪能忍得住不多想。
這一等便是一上午。
沈梨坐在院裡,手上捧著一本詩集,卻已經半天都沒有再翻一頁。
她在發呆,想著陸陵天怎的還沒回,自然看不進東西。
這時林管家進了院裡,與沈梨道:“夫人,壽寧郡主來了。”
沈梨終於抬了眼,她揉了揉額角,點點頭:“帶郡主過來吧,我就在這院裡坐坐。”
她不想回屋,總覺得會悶的慌。
貝縈雪很快被管家帶到了院裡,卻沒有像往常一樣一見到她就嘰嘰喳喳的說話。
沈梨瞧她的神色心裡便莫名不安起來,下意識起身朝她走去。
可能也是意識到自己的麵色太凝重,貝縈雪笑了一下,上前挽住沈梨的手,小聲道:“沒事沒事,嫂子你彆緊張,我就是又聽了點小道消息,想著要來告訴你一聲。”
說著她便一邊挽著沈梨往王府的湖心亭走。
沈梨沒有再讓桃枝和菀姝跟著,待到了湖心亭裡,貝縈雪與她一起憑欄而坐,這才又道:“小表嫂,皇舅舅好像撤了陵天表哥身上軍畿營和兵部的職務。”
“不過你不用緊張啊,我娘剛剛從皇舅母宮中出來,說表哥現在還在禦書房裡,讓我先來告訴你一聲,免得你從旁人那處聽到什麼亂想,表哥於國有功,沒事的。”
隻是沒事又為什麼突然撤了他身上的職位,貝縈雪也想不通。
她隻是有這麼個直覺,皇舅舅對陵天表哥應該還是信任的。
沈梨早前的時候自己確實是在胡思亂想,如今貝縈雪與她直說之後,她反而靜下了心來。
知道是什麼事便好。
雖然陸陵天這個時候突然被撤了職位,到時候京中肯定會有諸多猜測和流言,但沈梨細想下來,陸陵天從不想在手中留什麼權利,甚至一回京都就將兵權儘數上交,這兩個職位也是皇上後來安排的,如今撤了也無可厚非。
隻是到時京中可能難免要傳耀王殿下這是失了聖心……
沈梨突然又想到陸陵天早晨說的那句話,他說他們可能很快便能去澍水看祖母了。
所以王爺是那時候便猜到了他身上的職位可能被撤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