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碗隻是治風寒的藥,昨日他在林子裡的桃樹下打盹,沒想到今日一起來就受涼了,加之本就有傷,一時間頭疼的不行,連早飯也沒有去用。
阿無昨日便被告知以後由他來照顧這位施主,於是他一早上過來給陸陵天換傷處的藥時見他不舒服,便趕緊又去找了寺裡會醫的大師過來看過後,這才煎了藥過來。
陸陵天謝過他,待阿無小師父走了之後他又百無聊賴地躺回了床上,在心裡歎了口氣。
人若是受了傷生了病,真是做什麼都提不起興趣。
他躺了一會,實在沒有其他事做,便隨手從床邊拿了一本兵書來看。
看著看著,便聽見屋外頭傳來點若有似無的說話聲。
好像是一個清脆又帶點稚氣的小姑娘的聲音,在叫嬤嬤,還揚了一點聲兒:“嬤嬤,嬤嬤,阿梨今天的字寫好了,你來看。”
老嬤嬤應是在院子裡,應得大聲:“阿梨小姐拿出來吧,嬤嬤在晾衣裳。”
陸陵天輕輕揚了一下眉,他的耳朵非常靈敏,大概是有點什麼天賦異稟,聽聲音總是很清楚。
他想起昨日在桃樹下閉目養神順便打盹時遇見的那個皮膚很白的大眼睛小姑娘,她一直盯著他看了許久。當時,他好像是聽來找她的嬤嬤叫她“阿梨”?
接著就見陸陵天靠在床上又細細聽了一會,然後饒有興致的兵書也放下了。
他什麼都不做,就聽著外頭那個小院子裡說話。
小姑娘應該年紀不大,聲音嬌嬌軟軟的又很清亮,圍在她嬤嬤身邊問這問那。
“嬤嬤,那是什麼鳥?”
“嬤嬤,為什麼祖母的衣服上都繡蝙蝠?我的衣服上什麼也沒有。”
“嬤嬤,這個顏色像螞蚱。”
“嬤嬤,我可以摘籬笆上的花戴在頭上麼?”
“嬤嬤,今天的詩能少背一首麼?”
……
小姑娘的問題很多,老嬤嬤應該是在乾活,百忙之中還得敷衍她,最後終於結束了手上的活計,拍拍手道:“好了阿梨小姐,該背詩了,今天也不能少背,進屋吧。”
小姑娘不想,細聲細氣的跟人商量:“嬤嬤,今日天氣好,就在院子裡背可以嘛?”
老嬤嬤猶豫了一下,然後應了“好”。
接下來便是小姑娘一首接一首背詩的聲音。
明明都是一些小孩子初初蒙學時背的詩,陸陵天早就心裡爛熟,但他卻發現自己聽得津津有味。
直到小姑娘背完了今天的詩,終於被老嬤嬤帶回房裡,隨著輕微的關門聲響,外頭一下又安靜下來。
“啊,背完了啊。”
陸陵天坐在床頭低低自言自語了一句,然後又兀自失笑,為那點莫名其妙的索然無味。
這之後的兩天他便開始時不時地會注意一下外頭的聲音,偶爾也能再聽見幾句童言稚語,比如“為什麼月亮不是白天出來”這樣的問題。
每每這個時候陸陵天就會笑一下,替那位老嬤嬤感到頭疼。
兩日過去,他的風寒有好轉的趨勢,頭疼也緩解了,於是人便也在屋子裡坐不住了。
這天晌午,陸陵天換了一身衣裳,又出門往那天的林子去。
倒不是說他不想去彆的地方,隻是千靈寺前頭都是佛殿,前來上香祈福的香客眾多,他不好過去。
再往後,他也暫時不知道其餘有什麼地方好去了。
貿然亂走要是冒犯了哪裡也不好,所以也隻能去花樹林那邊轉兩圈了。
在經過那處小院子時陸陵天還特意多看了一眼,小院裡依舊沒有人,跟上次一樣。
他斂眸搖搖頭,心想這也是不湊巧。
隔壁的小姑娘這兩日都在會在院裡背詩,偏偏這天他出門院裡又沒人了。
不過陸陵天也沒有在放在心上,一路晃悠著到了花樹林裡。
他手邊還是拿著一把扇子,一邊走手裡一邊挽著扇花。
折扇在手裡翻飛,速度時快時慢,叫人眼花繚亂。
陸陵天今日不打算在樹下打盹了,怕這受了傷的腦袋又禁不住風吹,他隻打算在賞賞景,在林子裡隨處看看。
林子裡好像隻有他一人,安安靜靜的伴有幾聲鳥鳴。
突然頭頂一道驚呼打破了靜謐,惹得陸陵天驟然抬頭。
就見一個穿著花衣裳的小姑娘從天而降。
還沒等他來得及看清,已經下意識伸手接住那小小一團身影,然後不出意外的,兩人一起跌在了地上。
得虧這棵樹不高,不然陸陵天想他這一接,手也得脫臼。
緩過眼冒金星的那一陣眩暈過後,他撐著身子坐起來,與被嚇得在他懷裡一動不敢動的小姑娘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