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俞秦氏在府裡礙眼,俞老太太一連幾日心情都極好,掌家權握在手裡,她仿佛又回到了當年人人敬她怕她懼她的時候。
隻是俞老太太再怎麼得意,身體上的衰老是騙不了人的。
如今的永安伯府,早就不是當初那個仆人都沒幾個的俞家。單就莊子和田產就不知凡幾,還有各處的鋪子、房子,每隔半月是必定要查一次賬的。
可就俞老太太的身子骨,在院子裡走一走尚且要人扶著,更不用說查賬和管家了,硬撐了半個月,俞老太太差點又臥了床。
“於嬤嬤,你去把各家送過來的畫冊拿過來我瞧一瞧。”
“老太太這是打算抬一門貴妾進府?”
“我老啦,不服老不行了,咱們伯府的攤子太大,我一個人哪裡忙得過來。”
“您想挑個什麼樣的?奴才幫您瞧瞧。”
“這頭一點,自然是出身清白,必須是嫡女,我兒好歹也是永安伯,娶個庶女進門,傳出去不好聽。再一個就是要會管家,我這把老骨頭沒幾年好活了,要是連管家都不會,那可真真是請了個祖宗來。當然了,這性格一定要溫婉賢淑,每日晨昏定省的,我還指望著她在旁邊照顧著,若是都像俞秦氏那個毒婦一般,簡直家門不幸啊。”
得,於嬤嬤總算是聽明白了。
難怪前段時間俞老太太相看了十幾家的女兒都不滿意,單憑嫡女這一條就夠叫人為難了,畢竟出身好又是嫡女身份的,做甚想不開要給一個年紀能做她父親的人當妾?
何況俞老太太話裡話外的意思,是這貴妾一定得是她能拿捏的,哪兒像她對外說得那麼好聽?說是貴妾,還一進門就管家,其實就是給俞老太太找下人呢!人家丫鬟到了年紀還能放出府呢,這貴妾卻是得隨時聽從老太太的調遣,哪個好人家會願意把自家的女兒送進火坑?
不過……
“您瞧瞧這個,這姑娘父親乃是五品千戶,雖然職位低了點,可是自小練武,同老爺也能合得來不是?”
“出身是低了點,讀書怎麼樣?”
“這您放心,這姑娘家裡啊,是由她大伯母當家,她大伯母乃是袁禦史的嫡女,最是重規矩不過了,他們家的姑娘,過了十歲都要跟著一塊管家呢!就是吧,聽人說這姑娘性子直了些,有些不太會來事。”
“不會來事沒關係,可以學嘛。這樣吧,明兒個讓這姑娘進府瞧瞧。”
馮旭是跟著袁大伯母身後來到永安伯府的。
不愧是伯爵府,地處京城最繁華的地段,占地麵積近千頃,聽說是當初崇明帝親自指的地方。
袁大伯母一進門,就讚歎的點點頭。
“旭兒,若是能入了老太太的青眼,那可是天大的福分。因著你,你的幾位妹妹至今待字閨中,你也該擔起做姐姐的責任了。”
袁大伯母是個守規矩到近乎刻板的人,馮旭是馮家下一代的長女,她沒有出嫁,底下的幾個妹妹就不能相看人家。
本來馮旭和未婚夫,兩家已經私下交換了庚帖,眼看著就要定親了,西邊來了匪寇,未婚夫就上了戰場。
馮家等了一年又一年,戰事結束了,人卻永遠地留在了戰場上。
一晃馮旭都十八了,這個年紀的同齡人孩子都生下來了,她卻硬生生耗成了一個老姑娘。
袁大伯母壓著府裡的姑娘,不給她們相看親事,未嘗不是打著打壓幾個庶女的念頭,不過她的女兒今年也已經十三歲了,也該相看人家了,她可不願為了幾個庶女把自己的女兒也搭進去,這才急著給馮旭說親事。
其實上輩子馮旭也被袁大伯母硬拉著去相親,隻是那時馮旭以死相逼,袁大伯母實在怕了她的魯直,不敢強迫。最終還是馮旭的父親心疼女兒,做主將他們這個小家分了出去,一來不影響家中其他女兒的親事,二來也能給馮旭一個喘息的機會。後來馮旭為戀人守了三年的孝,漸漸解了心結,才嫁給了費遠然。
到了老太太的院子裡,袁大伯母硬擠出幾分笑模樣,有一搭沒一搭的同俞老太太聊著天,俞老太太也在暗中觀察馮旭。
馮旭人是木了些,可是袁大伯母說什麼就是什麼,且一提到管家,也算是很懂行,真是又會做事又好拿捏。俞老太太先前就對馮旭有幾分滿意,見到了人,更是轉成了十分。當即拍板,“這親事就這麼定了。”
袁大伯母歡天喜地的謝過老太太,美滋滋的領著馮旭出了門,馮旭則像一隻提線木偶似的,對外界的變化全無反應。
一個月後的初六,正是黃道吉日,馮旭被一抬轎子從角門抬進了永安伯府。她是貴妾,俞老太太沒讓擺酒席,隻是把一家人叫到一起吃了頓飯。
馮旭自小在邊關長大,八歲才隨父親進京,又自幼習武,故而身形高大、眉宇間帶著一絲英氣,長相並不是當今京城裡受歡迎的那種,俞婉兒一落了座,便嗤笑一聲,“真是插上雞毛就想裝鳳凰!”
雖然王嬤嬤一再叮囑她要與馮旭交好,可是想到娘親就是因為這個女人才被趕到寺裡,俞婉兒就心氣不順,像吃了火藥似的,總想找人撒氣。
自古後娘不好當,何況還是個妾,馮旭眼觀鼻鼻觀心,一門心思的看著桌上的菜肴,就是不往俞婉兒那邊瞧。
氣得俞婉兒咬牙切齒,但想著老太太很快就到,直能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