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太太和李嬤嬤如此夾槍帶棒,張姨娘漲紅了臉,她自認十幾年為了這個家勞心勞力,如今顧茵一朝發達,顧太太自覺腰杆直了,倒好似她過去的付出都是應當應分!
“我……”張姨娘在顧太太麵前低頭慣了,顧太太突然發作,她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顧蔓拉住她的手,示意她先彆開口,然後看向一直沉默的顧父,“父親呢,對太太方才說的話是什麼看法?”
顧太太嗤笑一聲,“怎麼,是想讓老爺替你做主?”
“我沒有在問你,”顧蔓看了她一眼,眼中多了一次冷意,“父親,我在等你的回答。”
顧父輕咳一聲,“既然茵姐和姑爺回來了,咱們家再做些小商販的生意,的確是不妥了些。”
“好,我明白了。”
顧蔓忽然起身,拉著張姨娘回了房間。
大約兩刻鐘後,她和張姨娘在李嬤嬤幸災樂禍的眼神中,拎著行囊走了出來。
這些年她和張姨娘省吃儉用,一分錢恨不得掰成兩半花,連新衣服都沒買過一件,行李也是少的可憐。
“你們這是做什麼?”
見她們收拾了細軟出來,顧父急了,這些年他早就習慣把顧蔓和張姨娘當成自己的主心骨,如今兩人明擺著要離開,他再也坐不住了。
“都是一家人,何至於此,何至於此啊!”
顧蔓朝著顧父和顧太太拜了拜,“我受益於顧家,方才得以順順當當長大,然則過去十三年的付出,沒有一日不為了生計奔波,足以償還過去顧家對我的恩情。如今既然顧茵回來了,顧家有了依靠,我和姨娘也是時候離開了。還望父親和太太保重身體,告辭。”
這麼多年在顧家戰戰兢兢、如履薄冰,顧家於張姨娘更言更像個牢籠,縱使她從未想過離開顧家以後該去哪兒,可是現在世道不同了,這些年和顧蔓做點小買賣賺錢,張姨娘也對自己有了信心。如今戰事徹底熄了,天大地大,總有她和蔓姐兒的容身之處。
顧蔓和張姨娘並排向外走,迎著窗外灑下的陽光,隻覺得心底的陰霾也一掃而空。
顧茵和二公子就是在這個時候登的門,見到顧蔓和張姨娘要離開,二公子皺著眉頭,“這是怎麼回事?”
顧茵的神色有一瞬間的不自然。
她和二公子雖然多年未回,可是婆家因為有將軍的舊識暗中幫襯,日子過得還不賴。顧家就沒有這麼幸運了,聽說顧蔓和張姨娘在鎮上支了個鋪子賣吃的,顧茵隻覺得丟臉,她明明記得無論是父親的私產還是母親的嫁妝都不少,怎麼竟淪落到這種地步?
這些年她跟在二公子身邊,一門心思的照顧丈夫、養育兒女,漸漸的竟從站在二公子身邊的人,成了隻能在背後仰望她的人。儘管二公子待她的態度一如往常,然而婚後的柴米油鹽已經足夠消耗她的心力,那個當年可以義無反顧陪著愛人走遍天涯海角的顧茵,早在生活的瑣碎中一點點被磨平了棱角。
同時,她對於名聲和麵子卻看得比誰都重。
以前顧家當個小商小販那是迫不得已,現在她回來了,怎麼還能做些下等人才做得營生呢?聽顧太太一五一十的講她這些年受的苦,顧茵心裡卻隻有一個念頭——那個隻會看不起顧家、看不起她的攤子,絕不能再開了。
有顧茵的示意,再加上顧太太本就不滿一個小小的姨娘都能爬到自己頭上作威作福,直接在飯桌上把話點了出來。
可是有件事顧茵忘了,她記憶裡的那個事事周全、妥帖的顧太太,早就因為歲月的流逝而麵目全非。顧家一夕之間落敗,她連嫁妝都差點保不住,好容易留了一點又用不了,隻能為了活命窩在一個窮山溝溝裡一呆就是十幾年,顧太太的內心已經變得陰暗扭曲。
龜縮在巴掌大的小院裡一待就是十幾年,每日接觸的人和事無非就是那麼幾樣,從前八麵玲瓏、處事果斷的顧太太,如今也不過是個滿腹牢騷、小肚雞腸的老太婆罷了。
“怎麼回事?”二公子看向顧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