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1 / 2)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等走了一會兒,蕭慕尋腳步才停下。

他立於廊下:“他不喜歡你,往後也莫要再接近他了。”

蘇明瑾想到謝辭對他的敵意,心有餘悸的點了點頭。

夜風有些大了,風吹樹影婆娑,蕭慕尋披著濕發,尾梢還滴著水,將外衫濡濕。

蘇明瑾才驚醒,輕聲對蕭慕尋說:“驚蟄才過,夜裡風大,主人要多多保重身體啊。”

“……嗯。”

蘇明瑾有些好奇:“主人的身體怎會病弱成這樣?”

蕭慕尋回道:“是先天體弱。”

“先天體弱?那得去尋菩提參才行!”

蕭慕尋心底已產生了幾分懷疑,半真半假的說:“我之前就是因為直接吞服了菩提參和玄炎精,若是沒有月淮城的水蓮子,便壓不住玄炎精的火性。”

蘇明瑾喃喃的重複:“水蓮子……”

蕭慕尋試探著他:“你也不必多想,水蓮子難得,等我辦完嵇家的事,便親去月淮城求取。”

他隱瞞了莫鈞青先行了一步,替他去月淮城的事,便是想看看蘇明瑾的反應。

蘇明瑾聽罷,並沒有焦慮,反倒寬慰蕭慕尋:“主人放心,水蓮子又不算什麼珍貴之物,此去定能順利。”

方才見他吐血,蘇明瑾便十分緊張。

而現在他說起水蓮子和月淮城,蘇明瑾反倒像是十拿九穩一般,著實令人奇怪。

蕭慕尋故意誘導:“托你吉言了,不過你還沒開始修煉,我怕是不能帶你一起去月淮城了。”

蘇明瑾睜大了眼:“主人想拋下我……?”

蕭慕尋:“倒不是拋下你,可去月淮城萬一有危險呢?”

蘇明瑾急忙道:“怎會又危險!?”

此言一出,他頓時覺得自己的話太絕對了,像是知道什麼一樣,便立馬補充了一句:“就算有危險我也不怕!而且我一定會幫你的!”

蕭慕尋若有所思的看著他:“是嗎?你方才說不會有危險,我都以為是你感知了天機了呢。”

蘇明瑾才想起這一出,他曾在蕭慕尋麵前說過。

蘇明瑾覺得自己找到了萬能的理由:“自然!”

蕭慕尋將自己的懷疑藏於笑容之中,他稍加引導,蘇明瑾便抖出了這麼多東西。

看來,試探出他的底細,也是遲早的事。

蕭慕尋也不急於一時:“早些睡吧,等明日嵇思晴的遺骨葬回祠堂,我們便啟程。”

他不給蘇明瑾說話的機會,挪步朝前走去,身上卻滾燙炙熱。

是玄炎精。

這幾日在嵇家,真是發生了太多事。

現在他又懷疑蘇明瑾是否重生了,若非身體不適,他真要好生詢問了。

天色尚黑,一彎冰輪懸於上空。

蕭慕尋回到了屋內,月光輕柔的照在池水中,他眉心緊蹙,痛苦的趴在水池邊,穿著單薄的裡衣,覺得全身都快要燒起來。

後背的紅蓮吸足的火性,慵懶的綻出第二片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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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沒過了腰間,濕透的衣衫緊貼在肌膚上,他緊咬著牙關,才沒有痛苦的哼出聲來。

蕭慕尋要想將靈氣運轉幾個周天,奈何下界靈氣稀薄,他即使有心想要修煉,讓體內的水靈氣變得清純,一時半會兒也不能辦到。

“你說想早些回來休息,便是這副慘樣?”

蕭慕尋朝著那個聲音望去,才見謝辭雙手抱著臂,倚在屏風旁,麵無表情的看著他。

“你怎麼來了?”蕭慕尋的聲音嘶啞得厲害,饒是泡在水中,臉頰也泛著紅。

謝辭挪步走了過來,不耐煩的嘖了一聲:“還好我同你一樣是水靈根,否則今夜有的是你苦頭吃。”

蕭慕尋還沒明白他想做什麼的時候,謝辭便擰著眉:“手給我。”

蕭慕尋微怔:“什麼意思?”

謝辭不耐煩的說:“你泡在水裡,無非是想緩解玄炎精帶來的火性,還不如讓我給你輸入些水靈氣。”

方才在外麵,謝辭細心的注意到了蕭慕尋全身濕透,可水氣很快就蒸發乾了,他又一直強忍著痛苦似的。

謝辭起了疑心,本不想管他。反正玄炎精所帶來的火性,隻會讓水靈根修士痛苦些,又不會死,自然也不會讓生死契生效。

他獨坐在假山上,靜靜觀賞著月色,心裡完全平靜不下來。@無限好文,儘在()網

結果莫名其妙跑到了這個地方,看到蕭慕尋這副慘樣,他心裡就更煩了。

蕭慕尋緊咬著牙關:“若是這麼做,會消耗你極多的靈氣。”

“廢話真多,我都沒喊,你倒是擔心起來了。”謝辭將手伸入到了池水裡,果不其然,這溫度極為燙手,將人的皮膚都給燙紅了。

他通過這法子排出的火性根本就不夠!

謝辭眯起眼:“擔心彆人不如擔心自己,都這種時候了,學會自私一點。你這樣的性子,遲早被人坑死。”

蕭慕尋無奈極了,這才抓住了謝辭的手:“那好吧。”

他態度不好,又罵他罵得厲害,蕭慕尋卻感受到那隱藏在這些話語之中的關心。

蕭慕尋原本打算從池中起身,卻因在水中泡得太久,小腿開始抽筋,挪動時不慎打滑。混亂之中,竟一把將謝辭也拉了下來。

水花飛濺,謝辭也被他拽入水中。

他的臉頓時黑沉,要是在魔宮誰敢這樣,早被他痛罵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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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蕭慕尋隻一句,便打消了他的怒氣。

“抱歉,我腿抽筋了。”

謝辭沉默片刻,皺著眉:“……扶著我些。”

蕭慕尋的手放到了他的肩上,以此來支撐。他被痛意折磨,牙齒緊咬著蒼白的唇。

謝辭渾身僵硬,看到蕭慕尋的臉豔若桃花,兩人的身上接被打濕,謝辭甚至能感受到他肌膚的滾燙。

等了許久,蕭慕尋的抽筋才好了些。

乘此機會,謝辭開始為他輸入靈氣。

溫和的水靈氣浸染到經脈丹田,又引領著蕭慕尋本身的靈氣循環幾個周天。蕭慕尋緊閉著眼,很快便掌握了要領,開始循環了體內的靈氣。

謝辭還是第一次為人疏導,卻格外有耐心,不像他那不耐煩的口氣。

也難怪蕭慕尋抑製不住,他尚未修煉,便吞服了玄炎精,體內沒有精純的水靈氣抵抗,自然會被玄炎精的火性灼傷。

等輸入大量的水靈氣之後,痛苦逐漸減輕,玄炎精的火性也被壓製。

蕭慕尋臉頰那快要滴血的殷紅散去,謝辭這才收了手:“行了。”

“多謝。”

謝辭哼了聲,從水池之中起身。

方才指下所碰觸的地方,細膩而發燙,黛青的血管在白皙的肌膚上清晰可見,顯得脆弱極了。

謝辭心底閃過幾分異樣,他所認識的死對頭,年少時也是這樣柔弱嗎?

一直柔弱的人柔弱,他不會有任何感受,可蕭慕尋在他眼中向來是強大的,驟然露出這樣柔弱的一麵,反叫他心中酥癢得厲害。

那畫麵在腦海裡驅之不散,謝辭的眉頭擰得更緊。

還好此刻太陽漸漸升起,細微的晨光透入到了屋內,已到了交換的時間。

此時身體的掌控權,又被年少的謝辭給奪走。

他微微一怔,還奇怪自己怎會在這個地方。

身後的蕭慕尋從水池中起身,又解了自己的衣衫,從乾坤袋裡拿了套乾淨的衣服出來。

謝辭頓時臉紅:“你這是打算做什麼!”

蕭慕尋無辜道:“當然是換衣服啊,難不成一直穿著濕衣服?”

謝辭背對著他,頓時有幾分心猿意馬。

身後那細細索索的聲音,更讓他浮想翩翩,謝辭低下了頭,耳根都滾燙極了。

“穿好了嗎?”

“嗯。”

蕭慕尋發現自己已經突破了煉氣二層,感歎是謝辭的功勞。

謝辭鬆了口氣,這才回過頭去,見蕭慕尋打著哈欠:“你昨天晚上幫我疏通靈氣,不都看光了,用得著這樣害羞嗎?”

那句看光了,瞬間讓謝辭腦子空白。

他眼神變得陰暗,浮現幾分殺意。他臉都黑了,頗像自己被人給綠了似的。

謝辭一字一句的說:“以後,若還要疏通靈氣,白天來找我。”

蕭慕尋滿腦子疑惑:“白天??”

上次擦藥,謝辭也喊白天。

謝辭陰沉著臉,恨得牙癢癢:“我晚上容易犯錯,不如白天的我厲害,怕給你疏通靈氣時出了紕漏。”

蕭慕尋:???

白天晚上不都是他嗎?還非要比個高低,不僅如此,甚至罵晚上的自己一頓?

他完全弄不懂謝辭,穿好了衣服之後,這才對謝辭說:“走吧,去找嵇冕。”

“嗯。”

今日是為嵇思晴下葬的日子,祠堂已經立了牌位。

幾人約定,等過了今日,便要啟程離開嵇家了。

兩人來到了此地,嵇冕和些許嵇家的煉氣修士,已經在此等候許久了。

雙反寒暄了一陣兒,蕭慕尋餘光瞥見,謝辭眼眶微紅,一直緊盯著嵇思晴的牌位。

他對嵇冕說:“你們可否先出去?既然她的遺骨是我們尋到的,我想順道祭拜一下她。”

嵇冕點了點頭,還誇讚著蕭慕尋心地仁善。

等眾人退出了祠堂,蕭慕尋才拍了下謝辭的肩:“去吧,為她上幾炷香。”

謝辭知道蕭慕尋是為自己考慮,才會把嵇家人支出去的。

他跪在了地上,狠狠朝著她磕了三個響頭。

生恩和養恩,以及多年來的相依為命,種種畫麵在腦海裡浮現。謝辭什麼話也沒說,將一腔的感情放入到這三個響頭之中。

蕭慕尋從小便沒有父母,不懂這份感情,卻看得心裡酸脹。他走到前麵,為嵇思晴上了一炷香。

香靄嫋嫋,浮到了牌位間,如遊絲那般向上蜿蜒。

謝辭看了他一眼,想起這段時間發生的事。

易崢死了,母親也死了,他什麼也沒有,無家無友,孑然一身。

天大地大,唯有蕭慕尋容納了他。

他站立了許久,快要變成古老的青鬆,不肯挪動半步。

縱然多有不舍,謝辭也說:“母親,我們要走了。”

蕭慕尋聽得出他尾音的顫抖,知道他不舍,便對著嵇思晴的牌位承諾:“以後我會好好照顧謝辭。”

謝辭本來被痛苦淹沒,聽到蕭慕尋的話,不由語塞。

“……什麼照顧?”

“不行?”分明是謝辭幾番救他,而現在他的修為又比謝辭的差,隻能借著謝辭的光耀武揚威,就算是這樣,蕭慕尋也說得理直氣壯!

謝辭那痛苦的情緒有所收斂,啞然的看著他。

“這種承諾輕易做不得!”

在他母親的牌位麵前說什麼照顧……這話聽著曖./昧,謝辭心跳加快,越想越歪。

蕭慕尋還以為他不相信自己:“我以後修為會漸漸起來的,自然就能照顧你了。不信的話,咱們來擊掌!”

“擊掌?”

“我在伯母這裡立誓,自然要擊掌。”

蕭慕尋說得光明正大,似乎並沒有半點旖./旎。

謝辭隻得由著他,慣著他鬨。

反正,他不善同人交往,除了這個法子,他找不出如何讓蕭慕尋開心的方式。

不過謝辭仍然堅持一點:“擊掌可以,不過不是照顧,而是互相扶持。”

“服了你了。”說著,蕭慕尋伸出了手掌,“永不離棄,絕不背叛。”

謝辭心底泛起酸澀,心臟猶如泡在溫水裡,漸漸將那些冰冷和孤獨融化。

沒想到在這種時候,蕭慕尋竟說出了他最想聽到的話。

易崢是他敬愛的師長,被背叛過一次之後,謝辭一度處於混亂和害怕之中。

就算他明白蕭慕尋不是這樣的人,偶爾也會被背叛二字嚇得心臟發涼。

見謝辭沒動靜,蕭慕尋催促著他:“快呀,手伸出來。”

謝辭伸出了手,沙啞著聲音:“永不離棄,絕不背叛。”

兩個少年互相擊掌,分外用力。

謝辭看著他,繼而露出笑容。

蕭慕尋也笑出了聲,肆意灑脫,再無算計。

他們沒有一點耽擱,下午的時候,便啟程離開了嵇家。

謝辭再沒什麼遺憾,開始擔心起蕭慕尋的身體。

“說起來,我們來嵇家好幾日了,莫鈞青卻沒有任何消息?”

蕭慕尋是醫修,了解玄炎精的藥性,便沒有那麼著急的想要水蓮子:“玄炎精不會造成生命危險的,且有你幫我輸入靈氣,我連疼都不會疼,眼下我想先去一個地方。”

謝辭問:“什麼地方?”

“十年一度的夜輝城拍賣會!我算著時間,差不多還有幾天就要舉行了。”蕭慕尋格外興奮的說。

日月輪便是在這個拍賣會出世的,那對醫修來說,算是頂級的法器了。

他得先下手為強,從醫修聯盟裡搶到日月輪。

不然又像上一世那樣,因為日月輪而被醫修聯盟威脅,足足簽了一百年的賣身契,那就劃不算了!

謝辭皺眉:“可是……”

“沒什麼可是!不過是遲幾日轉道去月淮城,耽擱不了什麼。你想想,那可是十年一度的拍賣會啊,極為繁華!去見識見識也沒關係吧?”

蕭慕尋說得雀躍,立在暖陽下,眉眼都渡上了一層金箔,十分豔麗耀眼,好似渾身都散發著光一樣。

謝辭才想起他十幾年都被關在蕭家,便有些心軟。

想想也的確如此,他為蕭慕尋疏導一次靈氣,又要為他壓製玄炎精的火性,自己便會折損許多。

隻要能買到築基期用的丹藥,及時補充靈氣,去拍賣會乃是可行的。加上蕭慕尋是醫修,根本不需要擔心丹毒的問題,自然也沒了顧慮。

謝辭:“既然如此,便先去夜輝城吧。”真拿他沒辦法,要是其他人,他可不會妥協。

傳送陣之間距離尚遠,謝辭禦著飛行法器,連夜趕路,到第二天才抵達了夜輝城。

因為十年一度的拍賣會將近的緣故,這裡顯得尤為熱鬨,到處都積滿了修士。

在大餐的拍賣會之前,夜輝城還允許修士自行擺攤。這條規定,便更是讓夜輝城人滿為患。

街道兩邊的店鋪鱗次櫛比,到處是亭台樓閣,雕梁畫棟,夕陽的暖光跳躍在建築的碧瓦上,繁華喧囂之中又多了幾分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