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修)(1 / 2)

第90章

第九十章

祝明霄推開了虛掩的門,單刀直入的說:“阿尋,你最近小心些。”

蕭慕尋抬眸朝他望去:“你說的是謝辭?”

蕭慕尋正想向祝明霄解釋,謝辭不會害他的時候,卻被祝明霄的話給打斷——

“不是謝辭。”祝明霄憂心忡忡的說,“昨夜我父親悄悄見了一個人。”

蕭慕尋也起了些疑心,他昨天才布好了局,想以月淮城和天衍宗的力量,將即將前去蕭家的九幽大妖剿滅。

這種時候,祝旭偷偷摸摸的舉動,的確惹人懷疑。

“可有查出是誰?”

祝明霄搖頭:“並未,不過……我總有不祥的預感。”

祝明霄的話音剛落,便有人大喊:“少城主!”

馮川去而折返,表情儘顯慌亂。

祝明霄:“怎麼了?”

馮川本打算把看到的事都說出口,卻瞥到了屋內的蕭慕尋。

他現在還在養傷,自己怎能把剛才看到的事說出口,徒惹他擔心?

馮川收斂了那慌張的模樣,輕咳了聲:“我忽然想起,還有話沒交代清楚。”

祝明霄:“那也不必這麼慌張。”

馮川笑得難看:“自我徒兒死後,我無牽無掛,唯獨擔心蕭慕尋。他差點走火入魔,叫我如何不著急?自然……得事事都看著。”

他不會騙人,解釋的話也顯得蒼白無力。

所幸祝明霄聽懂了他話裡有話,眼神微閃,替馮川打著掩護:“也是,我的病情你都這麼在意,更彆提阿尋了。”

馮川仔細交代了幾句,兩人便一同離開了屋內。

蕭慕尋覺得古怪,他生性謹慎,不僅對感情之事,對其他事情更是如此。

眼見祝明霄和馮川有事瞞著他,蕭慕尋不可能不在意。

他小心翼翼的跟了過去,因為馮川是金丹期,跟得太近又會被他察覺。有過前車之鑒,這次蕭慕尋根本沒打算知曉他們二人的對話,隻是想看看他們會去哪裡。

繞過曲折遊廊,蜿蜒的小徑儘頭,蔥鬱的樹木掩著一口枯井。密密匝匝的遮住了陽光,連那處枯井周圍的光線都顯得陰沉慘淡。

後院裡圍滿了人,每一個都氣勢洶洶。

方才已經陷入了混戰,身處中心的謝辭快要精疲力竭。

祝明霄已趕到了此處:“住手,你們在做什麼?”

若是平日,他們大部分都會聽從祝明霄的話。可這一次,卻沒有一個人動。

馮川驚詫極了:“你們連少城主的話都不想聽了?”

領頭的乃是金丹期的韓英,不僅如此,圍住謝辭的這群人裡,絕大部分都是金丹期。

韓英麵容冷硬:“少城主還是不要插手這件事的好,我們這麼做,都是為了月淮城的名聲。”

謝辭聽罷,還覺得他們是串通好了的,便嗤笑道:“你們這是演給誰看?我一出來,便被你們圍困,還不是早就計劃好的?”

祝明霄在蕭慕尋那裡聽到了蕭家滅族的真相,便擔憂著昨夜祝旭接見的人會是蕭出雲。

本想問清,但聽到謝辭這番言論時,祝明霄臉色也變得難看:“若我來計劃,隻會讓你比現在慘一百倍,何至於給你逃脫的機會?”

馮川著急萬分:“現在是針鋒相對的時候嗎?你們都冷靜些!”

祝明霄和謝辭二人紛紛一怔,隨後各自看不慣眼的撇過頭去。

馮川頭疼不已,還真是情敵見麵分外眼紅。

謝辭和蕭慕尋的事不是成定局了嗎?怎麼少城主還想不通?

馮川之前被蕭出雲威脅,謝辭這個節骨眼上被月淮城的人圍困,他也和祝明霄持有同樣的擔心。

越是想下去,越是覺得不妙。馮川小聲勸導著祝明霄:“少城主,現在可不是內訌的時候,彆讓人有機可乘。”

然而謝辭在聽到這一句話,不由的譏諷:“內訌?自己人才叫內訌,誰跟他是自己人?”

馮川頭疼不已,謝辭怎麼這麼倔啊!

服個軟,這事兒不就解決了?

祝明霄嗬了聲:“馮川,你也沒必要在中調和,我和他永遠不可能成為自己人。”

他打算袖手旁觀,隻要查出幕後人是誰就行了。

至於謝辭……他憑什麼要救自己的情敵?

一輪銀色的蟾宮懸掛天際,月光被樹縫篩選得斑駁。謝辭戒備著四周,他不需要任何人幫,尤其是自己的情敵。

方才同幾人對戰,讓謝辭失了大半靈氣。

冷汗浸透了鬢間,寒星般的眸子透著股冷意和倔強,充滿敵意的掃視著四周。

祝明霄站到了一旁,韓英等人已經明白了他是什麼意思。幾人一擁而上,打算生擒了謝辭。

剛朝謝辭攻去,謝辭手裡的煉心槍橫掃出一個圓,將眾人抵擋在外。

橫掃而過時,煉心槍的槍尖不慎劃到了四周的樹木,樹葉簌簌抖落,像是落下一片綠色的雪。

謝辭身處其中,再次朝韓英刺去時,槍尖穿過了葉片,以凜然的力道朝著前方刺去。

韓英立馬便丟下兩顆在秘境尋到的種子,木係靈氣催動,藤蔓肆意瘋長,成了一道最好的防護。

可誰知謝辭比他的動作還要快,槍尖朝下,借由煉心槍的力氣一躍而起,飛快的來到了幾人中間,朝著韓英一刺。

韓英臉上閃過震驚,這人打起來怎麼不要命?

他吐出一口血來,心底頓生幾分恐懼。倘若放任眼前的少年成長,以他這樣逆天的資質,就是當上九幽的魔君也不奇怪!

韓英倒退了數步,朝自己的同伴交換眼神,開始布陣。

這一切都映在了祝明霄的眼底,原本的生擒已經漸漸演變成了混戰,縱然得了生擒的命令,韓英等人不敢下殺手。可圍困謝辭的人是五個金丹期,實力不凡,竟還是被謝辭一挑五的生抗了下來。馮川更加焦慮:“少城主,不能再打下去了!”

祝明霄淡淡的說:“是他自己想打,且看著吧。”

“謝辭就是這樣的,總有股狠勁,是不會服軟的!”馮川不停的勸著祝明霄,“少城主,莫讓幕後之人得逞啊!”

祝明霄微垂著眼眸,一臉沉思。

而那邊,韓英等人已經用了十足的力道。謝辭到底是築基後期,即使能暫時和其他幾個金丹期打得不分秋色,很快便要支撐不住。

其他幾人為韓英爭取到了時間,他已經乘此機會布下了符陣。

在陣成的那一刻,巨大的符陣中藤蔓自地底鑽出,瘋狂的向上生長。這數量多得將房屋和樹木也一並衝倒,四周頓時一片狼藉。

謝辭的招式向來凜冽,於他而言,攻擊便是最大的防禦。

寒刃已經重新回到了他的身邊,他朝裡注入了所有的靈氣,萬千刃雨自天空而下,擊碎了符陣中的藤蔓,讓那些粗壯如手臂的藤蔓斷成了好幾節。

謝辭微喘著氣,冰冷的朝眾人掃視一眼:“還有什麼手段,不如一並使出來!”

韓英被他這眼神給震住,竟心生了幾分膽寒。

剛才打了這麼久,現在又使用了這麼大規模的法術。

都已經這樣了,還想硬撐?

謝辭額頭的血流了下來,染紅了他的眼眸。他以煉心槍支撐,卻遲遲未肯倒下。

饒是在外麵看著的祝明霄,也被這一幕給驚到了。

還真是死都不肯認輸,韓英他們也不是想要他的命。的確正如馮川所言,就算他討厭謝辭,也不該給幕後之人機會。

正當祝明霄想開口之時,身後卻傳來一個聲音——

“夠了!”

祝明霄朝後望去,麵露驚詫:“阿尋,你怎麼跟來了!?”

夜月懸於樹梢,他身披一段月光,穿過了重重人群,來到了謝辭麵前。

他的臉色又這樣蒼白,手腕纖細得好似一折即斷,這樣羸弱的身軀,卻還是為他抵擋了眾人。

謝辭已經力竭,意識也有些模糊。

鮮血和汗水混雜在一起,從額頭留下,模糊了眼前的視線。

然而在看到這一幕時,謝辭的眼眶微熱,不自覺的笑出了聲。

這瘦弱的肩膀,又是個煉氣期,竟然為了他擋在幾個金丹期的麵前:“尋兒。”

“你不要命了嗎?”蕭慕尋低低喊了句。

“這是月淮城的人找事,我如何能束手就擒?”謝辭無聲的笑了起來,眉目飛揚,“你擋在我麵前乾什麼?不怕危險?”

蕭慕尋:“……”

他隻是看到謝辭被人圍困,便不由自主了。

如此惜命的他,竟然有一天,也會被感情所支配……

蕭慕尋沒解釋,兩人的默契足矣心照不宣。他厲聲朝韓英等人道:“你們為何對謝辭下手?是城主的命令?”

夜風吹拂他的青絲,令他鴉羽飛揚,那雙眸子半眯了起來,少了幾分豔麗,而多了些許強勢。

祝旭在下令時,曾刻意囑咐,令他們不要叨擾到蕭慕尋。

畢竟他得了日月輪的認可,是唯一一個能治少城主的人。

韓英低低的警告:“蕭道友莫要讓我們為難,你可知你身後的,乃是九幽的魔族!”

蕭慕尋卻不理會他的警告:“既然是我帶他入的月淮城,自然知曉這一點!”

韓英睜大了眼,原以為蕭慕尋不知情,卻沒想到他竟主動道明兩人的關係?

他知不知道把這話說出口,便意味著今後再也無法撇清。和九幽的人勾結,是何等的嚴重的事?就算他是顧星河的徒弟,都無法躲過去。

他一時無法拿主意,隻得把目光放到了祝明霄身上。

殊不知,祝明霄已被這一幕而深深刺痛了眼。他喜歡蕭慕尋,可他卻在自己麵前拿命來維護另一個人。

既然蕭慕尋都出了手,他也不會再袖手旁觀了。

祝明霄拿出了青玄琴,朝韓英說道:“你若不說,就彆怪我幫他突圍了。”

眾人皆靜,沒想到祝明霄會這麼做。

“少城主,你可知道,現在維護了他們二人,會給月淮城帶來什麼樣的後果?”

氣氛繼而變得緊張,樹枝被寒風吹得互相拍打,尖銳的聲響好似在提醒著韓英等人,事情已經到達了無法收拾的地步。

原本隻打算生擒謝辭,而此刻還需對付祝明霄和蕭慕尋。

眾人陷入了兩難,不知該如何是好。

正在此時,謝辭已失去所有力氣,倒在了地上。

蕭慕尋連忙接住了他下滑的身體,才驚覺謝辭方才多麼麵前自己。他額頭的傷口不斷冒血,滑落至臉上,猶如地獄而來的厲鬼。

蕭慕尋手上附著靈氣,按壓著他的傷口。

朝四周望去,蕭慕尋心底越沉。

五個金丹期,饒是祝明霄和馮川幫他,也無濟於事。

看來今日,他和謝辭走不出月淮城了。

蕭慕尋低聲道:“你們究竟想怎樣?是想殺了我和謝辭?”

韓英:“隻是將他關入鎖仙牢,待天衍宗的人來了再說。他是九幽的人,莫要連累我們月淮城!”

嘴上這麼說,背地裡卻不知道會做些什麼。

蕭慕尋仰起頭:“若是如此,你們連我一同關進鎖仙牢吧。”

他的聲音快要融入夜風中,在場之人全都聽清了蕭慕尋所言。

祝明霄詫異的回眸,他竟為了謝辭做到了這樣的田地!?

祝明霄已經無法再欺騙自己,阿尋……是真心喜歡謝辭。

韓英朝眾人對視一眼,又見蕭慕尋心意已決,隻好對蕭慕尋做了個請的姿態。

他們自然不敢對蕭慕尋做什麼,說是關入鎖仙牢裡,也不過是想等待天衍宗的人過來。

蕭慕尋臨走前,飛快的在祝明霄耳畔說:“明霄,抓出幕後主使,便靠你了。”

蕭慕尋隱隱覺得,不是蕭出雲在背後策劃了這一切。蕭出雲恨的人是蕭家,又不是謝辭,何至於對謝辭動手?

唯一的可能,便是蘇明瑾。

自己一同隨謝辭入了鎖仙牢,以蘇明瑾的性子,定會方寸大亂。

蕭慕尋是以自己做餌,來逼迫蘇明瑾出現。這計劃本來□□無縫,祝明霄不可能猜不到。引出蘇明瑾對於祝明霄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

然而當蕭慕尋離去時,祝明霄卻臉色煞白的跌在了地上。

那些負麵情緒如浪潮一般,快要將他淹沒。

心裡有個聲音不斷在叫囂著——

死,就讓他去死!隻要謝辭死了,阿尋才有可能是他的!

耳畔傳來馮川的喊聲,祝明霄已經無法聽清了。

壓抑了兩年的心魔,被嫉妒和絕望澆灌,逐漸長成了參天大樹。

睡去了一天一夜,再次醒來時,謝辭才發現自己的身處鎖仙牢。

鼻尖充盈著腐爛潮濕的氣息,月光自高窗透入,往裡麵瞧,甚至能看到幾具森森白骨。

謝辭站了起來,身上的鎖鏈互相碰撞得作響。

蕭慕尋呢?

他沒事吧?

煉心槍和乾坤袋都被人拿走,他手裡沒了武器,無法再護著蕭慕尋,令他更加擔憂。

可惡!月淮城的人以為這樣就能捉住他了?

謝辭盤腿而坐,正打算動用混沌珠,喚出碧嶺秘境中的三頭金鸞,好鬨個徹底時。他卻聽到了外麵的鎖被打開的聲音。

一個人影緩緩走了進來:“許久不見了。”

當他從暗處走進,沐浴在月光之下時,謝辭才看清了來人:“蘇明瑾,原來是你?”

蘇明瑾拉緊了黑色的帽簷,隻露出一個下巴,猶如隻出沒在黑夜裡的夜梟那般:“你不好奇,我為何會主動來見你?”

謝辭嗤了聲:“你又想耍什麼詭計?”

蘇明瑾顯得平靜:“詭計談不上,隻是想過來告訴你一件事。”

這幾年蘇明瑾一直在思索,總覺得白天和晚上的謝辭有著微妙的差彆。雖然兩個都討厭他,可白天的謝辭卻更加內斂。

他的眼神跳動著興奮,倘若正如他所猜想的那樣,謝辭是重生的,挑撥他們間的關係,隻需要一件事——

“這麼久了,難道你就沒有一次懷疑過,師兄也是重生回來的?”

鎖仙牢內極靜,隻聽得到謝辭急促的呼吸聲。

謝辭眼瞳緊縮:“不可能!”

此事謝辭雖然早有懷疑,可每次都被他所否決。

蕭慕尋的情況又不像他這樣特殊,分裂了兩個意識。但凡蕭慕尋是重生過來的,見到自己之後,一定會殺了他,而不是像那樣護著他。

蘇明瑾早知不會這麼順利:“看來你是不信,不如我們打一個賭?”

謝辭以輕蔑的口吻呸了聲:“你這樣的人,不配同我打賭。誰知道你會不會使什麼手段?”

蘇明瑾拿出了一片玉簡:“你不想知道這是什麼嗎?”

“哼,我沒興趣。”

蘇明瑾:“這上麵訴說了混沌珠的來曆,以及如何剝離混沌珠。這玉簡天下隻有一片,你不想要?”

謝辭猛然朝他望去,看來寫下這東西的人乃是蕭出雲了。

他低聲道:“我若想要,早在在蕭家的時候,就該因為生死契而棄了他。我連生死契都不在乎,還在乎這個?”

蘇明瑾在心底痛罵了一聲,這個謝辭,還真是柴米油鹽不進!

“混沌珠有種法術,能夠觀察到師兄身邊發生的事,且不被察覺。你大可以看看,我說的是不是謊言。”

“你肯定很好奇為何師兄會救你,而不是一重生就殺了你?”

“這段時間我也很好奇,可後來我懂了。他本性善良,就算對待仇人也下不去手,便想用情字來牽製你。九幽少了個魔君,上雲六洲自然不會動蕩。他到頭來,還是那個為所有人著想的正派領袖。”

時間一點點過去,蕭慕尋已經等了許久了。

他相信祝明霄能明白他的想法,即使不成,還有馮川。

天色尤為暗淡,唯有一輪月光,送入了高窗。同謝辭所在的鎖仙牢完全不同,他所在的地方,甚至算不上個牢房。被褥軟墊,什麼都有。

蕭慕尋假裝入睡,實則靜靜聆聽著外麵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