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修)(1 / 2)

第112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暴雨終究落下,雷鳴陣陣,白色的閃電撕扯著陰沉的黑雲。

天空壓得極低,像是隨時都會崩塌下來。

兩人啟程去到了月淮城,臉上都戴好了易/容/麵/具。剛一走進,便瞧見月淮城外戒備森嚴,守城修士仔細的盤查著每一個進城的人。

蕭慕尋猶記得當年祝明霄登上月淮城城主之位的盛景,然而現在卻處處設防。

他站在風雨中,鴉羽似的眼睫微垂,掩蓋住了那些複雜的情緒。

一道驚雷閃起,猶如一條盤踞在雲層之上的銀龍。

前方一位布衣散修忽然罵罵咧咧了起來:“月淮城是不讓人進了?”

雷聲之後,那聲音便更加明顯,清楚的傳到了眾人的耳朵裡,令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前方。

守城修士:“少城主繼任大典,四方來賀,自然得查嚴些,誰知道你們這群散修裡麵,有沒有包藏禍心的人?”

布衣散修氣憤的說:“月淮城何時變成這樣了?我看祝明霄就是個膽小鬼,他接任城主,還不如祝旭老城主做得好!”

蕭慕尋和謝辭混跡在人群之中,看不見到底發生了何事,隻能聽到爭吵的聲音。

謝辭本欲直接動手,卻被蕭慕尋拉住了手:“彆輕舉妄動。”

手上的觸感猶如觸感生溫的暖玉,謝辭的手上卻微微用力,陰沉的臉色也繼而和緩。

蕭慕尋本來全神貫注的留意著那邊的動靜,一回頭便看到謝辭眼神發亮的朝著他看。

率先映入眼簾的,是謝辭微微揚起的唇角,格外神采飛揚。

蕭慕尋輕咳了一聲,本想掙脫。

哪知卻被謝辭拉得更緊:“你剛才牽過來的時候就主動,現在不需要了就推開?”

“……牽著吧。”

謝辭越發目光灼灼的望向蕭慕尋,對方那微顫的眼睫,充分暴露出主人此刻的心情。

蕭慕尋:“不是讓你牽著麼?”

這樣盯著,真是令人靜不下心。

謝辭瞳仁幽深,借著擁擠的人群,飛快的在蕭慕尋耳旁說道:“忽然很想狠狠吻你。”

蕭慕尋忽然有些燥意,紅暈無端爬上玉肌。

直到把蕭慕尋逗得再也無法忽視他,謝辭才心滿意足的悶笑了起來,連那生人勿進的寒氣也減弱許多。

誰也不能跟他搶蕭慕尋的注意!

兩人對話之時,前方的騷亂更甚。那散修被人從裡麵丟出,狠狠摔在了被泥土侵濕的地上。

布衣散修還來不及喊疼,又見眾人圍觀,覺得臉上甚無光彩:“看什麼?都散開、都散開!”

人群驟然散開,卻不是因為布衣散修。

一人手持靈傘緩緩走出,身穿暗紫色的錦袍,發絲以金簪高高束起,看著華貴而沉穩。

兩側的人自動讓開一條路,瞬間認出了這人的身份。

——月淮城的長老齊鈺。

齊鈺:“你若要進月淮城,自然得守月淮城的規矩,下次再讓我見到你這樣侮辱霄兒,便彆怪我不客氣。”

蕭慕尋被人群擠開,剛好站在齊鈺身側。

他迅速的低下了頭,心臟跳動得極快,生怕齊鈺發現了他。

蕭慕尋滿心驚疑,以齊鈺這樣的身份,怎會突然出現在城門?

月淮城裡一定發生什麼事情了!

齊鈺回過頭來,冷漠的朝守城人說:“晚上的時候天衍宗和問緣宗的人要到,清城門,勿讓這些人進入了。”

“是。”

齊鈺正要歸去,忽然瞧見身側的蕭慕尋,隻覺得他分外眼熟,緊盯了許久:“你,抬起頭來。”

蕭慕尋心裡咯噔了一下,此時遠天的一道雷鳴,將不遠處的古槐被劈倒在地,隻餘下一片殘垣。

眾人都朝著那邊望去,被吸引了注意力。唯有蕭慕尋緩緩抬頭:“不知齊長老是何意?”

這是一張陌生的臉,齊鈺從未見過。

他的手緩緩朝蕭慕尋的臉伸了過去,想要一探究竟,試一試他有沒有戴易/容/麵/具。

蕭慕尋的表情難免僵硬了起來,大約瞞不住了!

齊鈺的手指剛觸碰到他的臉頰,一側的謝辭卻緊握住了齊鈺的手腕,一雙猶如寒星的眸子朝齊鈺望了過去:“齊長老不讓人進城就罷了,還想當著我的麵非禮我道侶?”

喲,這是當場搶人?

方才那些散修被那顆轟然倒地的古槐吸引了注意,如今一聽這話,瞬間便朝這邊看了過來。

蕭慕尋沒想引人注目,拽著自家老謝:“齊長老不是那個意思。”

謝辭:“我親眼看到他想摸你的臉!”

有人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不過是尋常長相,修真界比他好看的可多了去了,值得這樣爭來爭去嗎?”

謝辭冷眼掃視眾人:“我道侶在我心底絕頂好看。”

眾人:“……”護、護夫?

不過這個形容詞真是太貧乏了,除了一句絕頂好看,就再沒彆的了。

謝辭:“齊長老,你今日不拿個說法出來,我決不罷休!”

齊鈺本欲試探罷了,哪知道纏上這樣的事。

見對方恨不得鬨大的樣子,齊鈺心裡反而放心了許多。就算蕭慕尋和謝辭要進入月淮城,也絕不會打草驚蛇。

齊鈺笑著說:“隻是誤會一場。”謝辭重哼了聲:“什麼誤會?我親眼所見。”

真是醋壇子。

齊鈺冷著臉解釋:“我見這位小友眼熟,以為是故人,哪想到認錯人了。而後不過是好心,想把手裡的靈傘給這位小友罷了。”

這事兒不宜再鬨下去,蕭慕尋皺眉的朝謝辭搖頭,這才沒再鬨下去。

到底是逃過一劫,狂跳不止的心臟才緩緩平複。

進城的散修全都隻得悻悻而歸,大雨裡等了這麼久,還是未能進城,誰心裡都有氣。

還好城郊尚有一家客棧,以往總是冷冷清清,如今卻人聲鼎沸。

他們都聚在了客棧大廳,一桌修士終於忍不住怒火,憤憤的說道:“現在到底什麼情況,要搞得這樣人心惶惶?我看方才哪裡是誤會?分明是齊鈺懷疑我們進城的人有問題,要親自排查!”

另一桌附和:“我也覺得是這樣,也多虧那兩個散修能忍得下來!”

蕭慕尋和謝辭就在包間,清楚的將這些話聽到了耳朵裡。

下方又議論了起來——

“你還不知道吧?醫修聯盟那邊出了大事……”

“大事?”

“陸盟主的獨子——陸歸舟死了。”

“陸歸舟可是陸盟主的獨子,誰敢這樣膽大妄為?”

“膽大妄為的人來頭更不簡單,是天衍宗那位天之驕子。”

本來唯有兩個人對話,可此言一出,惹得眾人都齊刷刷朝著那邊望去:“你是說蕭慕尋?可他不是和少城主交好嗎?”

“哼,還不是為了謝辭!恐怕是被謝辭蠱惑,受情障所困,竟乾下這樣的糊塗事!”

“九幽的魔君!?”眾人麵麵相覷,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客棧大廳內闃寂無聲,眾人瞬間不敢再說話了,這可涉及到兩方大勢力的事兒。萬一挑起內訌,九幽再趁機而入,事情就嚴重了。

蕭慕尋眼神微閃,果然流言蔓延了,不過總算弄清了事情的始末!

蕭慕尋不覺得祝明霄有這麼蠢,會相信他殺了陸歸舟。唯一的解釋,便是祝明霄想順水推舟……

等人群散去之後,蕭慕尋臉色依舊凝重。

戚戚冷冷的大廳裡,掛著幾匹紅綢,包間簡陋,隻用這些紅綢隔斷。窗戶被風吹得拍打了起來,聲音刺耳難聽,也吹亂了屋內的紅綢。

屋內的幾盞孤燈,被風吹得劇烈顫動,不知什麼時候會熄滅。

蕭慕尋和謝辭坐在臨窗的位子,細密的雨絲將木質的桌子也淋濕。蕭慕尋緩緩站起身來,眼底浮現一層痛苦的清光。

正打算離開時,卻有一人朝著他們走了過來:“許久不見。”

蕭慕尋抬頭,才瞧見了一張熟悉的臉。

“邱真?”

邱真麵露笑容,又謹慎的凝望一圈:“這裡四麵通風,不是說話的地方,待我先設下禁製!”

蕭慕尋點頭:“好。”

邱真也算故人,乃蕭慕尋在夜輝城所識。當初還是邱真救了華彥淮,讓華彥淮誤以為自己的救命恩人是他,這才解了兩人兩世的仇怨。

就連去蕭家通風報信的人也是華彥淮,說起來這件事還真得感謝邱真。

等禁製設置好了之後,蕭慕尋才問:“你如何認出我的?”

邱真:“我自然沒認出你,而是你身邊的謝辭!他方才動怒想出手時,泄露出了一絲魔氣。”

是指剛才在城門口的時候?謝辭語氣驟冷,凜冽的殺意傾瀉而出:“你瞧得倒仔細?”

如今的謝辭已經是九幽的魔君,邱真可不敢得罪他:“若非如此,我也不知道你們的身份,因禍得福、因禍得福。”

他一連說了兩句‘因禍得福’,謝辭這才重哼了聲,沒再追究下去。

邱真這才放大了膽子:“你們這樣進城是進不去的,須得跟著天衍宗或問緣宗進去!”

蕭慕尋:“你知道他們朝什麼方向進入?”

邱真點了點頭:“當年你為我指了一條明路,而如今我不僅在南方站穩了腳跟,也成為了問緣宗當客卿。這次天衍宗和問緣宗是一起去的!”

“可真?”

“自然!”邱真又急忙道,“問緣宗派去的人名叫程鶴洋,和我不大對付。但天衍宗派去的是你的熟人莫鈞青!”

蕭慕尋一怔,沒想到天衍宗派來觀禮的人竟是莫鈞青!

看來隻要找到莫鈞青,就能混進月淮城了。

邱真:“事不宜遲,今晚便行動吧。他們汙蔑你殺了陸歸舟,我自然要回來幫你!”

蕭慕尋仍有些懷疑:“……我隻是為你指了條路罷了,你也用華彥淮的事幫過我,為何還如此上心?”

邱真微怔,表情繼而變得痛苦:“實不相瞞,縱然我取得了些成就,修為也提升了許多,卻仍舊沒找到殺害我摯友的那個人。”

“這麼多年來,我隻查到那個人叫蘇明瑾,乃是祝旭流落在外的兒子!”

邱真眼底浮現恨意,“隻是我沒想到,蘇明瑾竟然和月淮城相關,當初若能早料到此事,我絕不會幫祝明霄做任何事!”

一環扣一環,他摯友的死,也有他的原因。

邱真走到蕭慕尋麵前,痛苦的揪住了他胸前的衣領,淚流滿麵的問:“我什麼都不求,隻求你一件事!我聽聞蘇明瑾墜下九幽,你能幫我去九幽找找麼?”

蕭慕尋:“找到了,你打算如何?”

邱真:“自然是為我摯友報仇雪恨!”

看邱真的模樣,蕭慕尋心底忽然升起幾分複雜。

蘇明瑾的確死不足惜,不值得他惦念。

冷露將屋內的紅綢染濕,風將一盞孤燈吹得苟延殘喘,燭光將他的身影拉得老長。

蕭慕尋微垂著眸:“他已經死了。”

邱真愣在原地,朝蕭慕尋望去,這聲音在他腦海裡緩緩炸開,無數次夢境裡的事突然變成了真,令他一時間幾分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