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1 / 2)

從醫修聯盟到碧嶺秘境, 如此曲折,不過是想救回祝明霄罷了。

縱然蕭慕尋搶回了七星鏡,可七星鏡被消耗了過多的清淨之力, 如星海般的鏡麵現如今黯淡無光,摸上去猶如凹凸不平的石子。

這樣的七星鏡,已經無法再送祝明霄轉世了。

原本以為沒了希望, 顧星河的話卻帶來一線生機。

顧星河:“我之前聽祝旭說, 你吸足了月淮城蘊星池的水靈氣?”

蕭慕尋點頭, 現在蘊星池的水靈氣都在他體內,在金丹前都無法動用。

顧星河:“月淮城的水蓮子長在蘊星池內,而采摘水蓮子時, 也受不得半點汙染, 必得純淨水靈根的人去采摘才行。”

這些事曆曆在目, 蕭慕尋不會忘記。畢竟當初采摘水蓮子時,便是他親自去的。

“這些和七星鏡有何關係?”

顧星河:“馮川離去時曾告訴過我, 當初醫修聯盟和月淮城結盟, 就是為了蘊星池。”

蕭慕尋立馬反應過來:“蘊星池和七星鏡有關聯?”

顧星河:“我已得知擺放七星鏡的玉台下有一池泉水, 當初陸開元就是想將那一池泉水換成蘊星池的水。”

蕭慕尋這才恍然大悟,這大概是他上一世都沒有注意過的事。畢竟在他加入醫修聯盟時,月淮城和醫修聯盟都已經結盟許久了。

想來,上一世醫修聯盟發展成那樣, 也有蘊星池的功勞。

這一世他誤打誤撞, 竟毀了醫修聯盟的算計。

蕭慕尋有些著急:“師尊, 蘊星池的靈氣在我體內, 我還暫時無法驅使,能否勞煩師尊幫我?”

顧星河眼中浮現淡淡笑意,他就知道阿尋不會貪圖這些。

若是旁人,知曉了蘊星池如此重要,隻怕會把靈氣據為己有。

顧星河:“好。”

當顧星河快要動手時,卻被謝辭給攔住。他臉色陰沉:“等等,我怎麼知道你取出蘊星池的靈氣,不會對他有影響?”

這個謝辭,真是和阿尋截然相反。

顧星河皺眉:“是有影響,無非是他突破金丹晚一些。可憑阿尋的資質,也遲早會突破金丹的。”

謝辭被他的話噎住,他一直守著蕭慕尋結丹,就是為了早日結為雙修道侶。

可惡的顧星河!偏偏想出這種辦法!

蕭慕尋還喟歎一聲:“推遲結丹而已,隻要能救回明霄,這都是小事。”

謝辭的氣焰瞬間就蔫兒了,顧星河說就是算計,自家道侶說就是識大體。

他聽尋兒的。

蕭慕尋將七星鏡交給了祝明霄,又小心翼翼的扶祝明霄躺在床上。

清風吹動青色的幔帳,將方才那一室香靄吹散。

外麵已是深夜,明月浮於竹梢,將清雅的竹屋也鋪上一層銀霜。

床上祝明霄麵頰慘白,他和仙氣沾不上邊,像隻矜貴又傲氣的鳳凰,在萬千榮華裡養出來。如此安安靜靜躺的模樣,著實少見。

蕭慕尋深深看了他一眼,無法壓抑沉痛。

他盤腿坐下:“師尊,開始吧。”

謝辭隻得先行離開,便守在竹屋門口。臨曲崖種了許多年的竹,仰天望去好似直衝雲霄,像是一大片翡翠。

竹葉灑下一大片陰影,連那沙沙聲也令人煩躁。

謝辭緊抿著唇,縱然知道祝明霄的死是尋兒心結,也還是忍不住嫉妒。

莫鈞青看了他一眼:“堂堂九幽魔君,就心甘情願當個看門的?”

謝辭哼了聲:“天衍宗的掌門首徒不也守在門口嗎?”

莫鈞青:“……”

還是不要互相傷害了。

與此同時,竹屋內的蕭慕尋和顧星河兩人都感覺到了難度。蘊星池的靈氣並不好煉出,已深深依附於蕭慕尋的身體裡麵。

蕭慕尋緊閉著雙眼,薄汗已覆滿額頭。

他穿著單薄的裡衣,汗水順著下巴滴落在胸膛上,又順著被鬆垮的衣衫遮去。那微顫的羽睫,無一不顯示主人的疼痛。

他剛有絲殷色的唇瓣,此刻也被疼痛折磨得蒼白,脆弱得像是被風吹雨打的枝頭清棠。

顧星河都有些不忍,想要收回手。

“師尊……”蕭慕尋緊咬著牙關,發出痛苦又破碎的聲音,“彆前功儘棄。”

顧星河隻得‘嗯’了聲,牽引著靈氣,心裡五味雜陳。

他覺得自己這個師尊做得真不夠稱職,總是讓阿尋遇到這樣的危險。

“……阿尋,謝辭說得對,我去晚了。”顧星河聲音沉悶“我這個師尊當得真不稱職。”

蕭慕尋啞然:“那師尊覺得怎麼樣才算稱職?”

顧星河認真的想了想:“若我悄悄跟著你一起去,在危險關頭現身,一劍劈了蕭出雲,就不會讓你受傷了。”

蕭慕尋笑出了聲,想起之前顧星河也有一劍劈謝辭的舉動。

他性子單純,像是不染雜質的晶石。

顧星河的確在自責,知曉蕭慕尋憂心祝明霄的事,才沒日沒夜的幫他查閱書卷玉簡,絞儘腦汁才想出了這樣一個法子。

這是他補償的方式。

“這次我也無礙,師尊已經幫了我很多了。”蕭慕尋勾起唇角,心裡像是被春風吹拂,送進一股暖意:“有這樣的師尊,不知多少人豔羨我呢,誰敢說你不稱職?”

顧星河臉色總算不再那麼緊繃:“命玉快修複好了,你日後定得戴上!”

蕭慕尋:“好好好。”

顧星河:“……”總感覺這寵溺的口吻反了?

兩人不再糾結這件事,而是專心致誌的分化蘊星池靈氣。幸得顧星河內靈氣醇厚,一絲猶如輕煙般細微的靈氣終於煉化出來。

時間一點點過去,夜已闌珊,一片烏雲遮蔽了明月,使得屋內的光線便更暗了。

屋外的謝辭也有些著急,忽而聽到屋內一聲輕吟,似飽含無數喜悅。

——那是七星鏡的靈識。

這是成了?

竹屋內迸發出純淨的白光,瞬間潑染開來,將彌漫的黑夜撕裂。

七星鏡吸足了靈氣,重新煥發出了生機。清淨之力反哺給了祝明霄,床上祝明霄的屍身漸漸變得透明,化作一團白光,慢慢的升騰到半空。

顧星河收回了手,已有幾分疲憊。

而祝明霄化成的那團白光,卻始終縈繞在蕭慕尋周身,似帶著萬般眷念,不肯離去。

蕭慕尋臉色蒼白,伸出手指輕觸:“明霄……”

那團白光似有意識那樣,對蕭慕尋態度親昵,蹭了蹭他的指腹。

蕭慕尋的臉上終於沾染笑意:“去吧,我們一定會再見。”

十五年後,蕭慕尋的修為已穩定到了築基巔峰。

他剛出關不久,正坐在竹亭裡,品著一盞清茶。

萬木吐翠,遠山雲霧繚繞,林海茫茫,天邊的陽光都無法滲透進來。曲折的小徑幽深處,漸漸走來一人。

“小師叔,今日天衍宗入門大典,你不去瞧瞧?”

蕭慕尋連眼睛都沒抬:“有什麼可瞧的,我徒弟的位置,不是早已定了麼。”

他用七星鏡送祝明霄轉世,在下界十二洲都找了十五年,也沒能找到祝明霄的蹤跡。連祝旭都坦然麵對了,總說讓祝明霄做一世凡人也好。

所有人都放棄了,唯獨蕭慕尋不肯。

“上次托馮前輩幫我找找,也不知道有沒有消息……”

自從傳出收徒的流言後,人人都鑽破了腦袋,想要成為蕭慕尋的首徒。

這不單單隻是得到天衍宗的庇護,蕭慕尋身後有上雲六洲第一修士顧星河、逐漸展露鋒芒的蕭家、醫修聯盟新任盟主馮川,還有受了他的恩惠,為他馬首是瞻的月淮城。

最重要的是,蕭慕尋是魔君謝辭認定的道侶。

幾乎是一人,攬儘了天下高階修士的寵愛與庇護,成為他的首徒,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莫鈞青知道蕭慕尋最討厭那些費儘心思要成為他首徒的人,便不再提及此事。莫鈞青笑得眼睛都眯彎成一道縫:“我來就是想說這事兒,馮川才發來消息了,小師叔可有興趣?”

蕭慕尋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琥珀色的茶水差點溢出茶盞:“說了什麼?”

“馮川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知曉祝明霄的下落,說是在下界十二洲。”莫鈞青嚷嚷起來,“當年醫修聯盟損失慘重,現在馮川摳門得很,根本不肯拿七星鏡出來,也就小師叔你才請得動他了。”

蕭慕尋立馬起身:“具體位置。”

莫鈞青摸了摸下巴:“今日倒是有幾個少年,都是十五歲,還來自下界十二洲,馮川說七星鏡的卜測顯示在……”

他尚未說完,蕭慕尋便禦風而去。

那一身藍衣飄飄,卷起翩翩竹葉,林中飛鳥也全數驚飛,看樣子著急得不行。

望著他的背影,莫鈞青才鬆了口氣。

總算請動了!

謝辭前些日子回了九幽,莫鈞青就覺得奇了怪了,除了小師叔閉關的日子,謝辭總是膩著他,不肯回九幽。而偏偏前些日子,無波無瀾的,謝辭怎麼就突然回去了呢?

直到昨日謝辭找到他,莫鈞青才知曉謝辭的目的,敢情是看到小師祖離金丹隻有一線之隔,要當眾宣誓所有權了。

這也是謝辭的性子,非要鬨到眾人皆知,誰也不敢再打小師祖的主意。

莫鈞青暗暗罵道,這個謝辭,真像隻圈地盤的野獸!

為此莫鈞青還不得不模糊了馮川的傳訊,他至今都未算出祝明霄在何處……

莫鈞青返回自己的洞府,遙遙望著天衍宗主峰的入門大典。那巍峨高聳的重山,好似縈繞著雲霧,看著猶如仙境。

莫鈞青笑眯眯的摸著胡須:“看來天衍宗要有喜事發生了……”

陳櫟清點著一個個玉盒,恨鐵不成鋼:“師父,九幽怎麼送來的這麼多靈植!你是不是收了賄賂!”

莫鈞青:“……”

天衍宗的這一次的入門試煉號稱百年來最難,卻擋不住天衍宗的威名,仍有眾多弟子前來報名。

等三關之後,便隻剩下了寥寥百來人。

弟子們小聲低語:“這入內門,還須得長老們首肯,或極高的天資,真不知這次能有多少人入得了內門。”

林一斌是這次天資最出眾的人,聽了這話,不由仰高了頭。

他可是難得一見的雷靈根,和祝明霄同源。自從他出生之日起,便被族中給予眾望。這次來天衍宗,更是衝著祝明霄一脈去的。他知道祝明霄閉關,也不肯再收徒,不過前些年倒是有聽到他的弟子蕭慕尋收徒的傳聞。

“小聲些,怕有些人,還看不起內門的位子。”

“雷靈根又怎麼樣,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還不是敗給了今年的首席。”

此言一出,林一斌的臉色都變得難看。一個整日戴著兜帽,連臉都不敢露的人。說是在下界修煉時,被自己的靈根灼傷了容貌,就這種人,能當首席?

林一斌憤憤的說:“臨曲崖真傳弟子的位子一定是我的!”

“都十五年了,也沒見臨曲崖收徒啊,也許今年也不會出現在入門大典上。林師兄,你還是莫要把話說得太滿了。”

林一斌:“我可是雷靈根,你們便等著瞧吧!”

這話剛一落下,眾人便瞧見上方有一人影,在縹緲雲霧的遮攔下,猶如浮雲蔽月,美得勾人心弦。

掌門一抬頭,便瞧見了蕭慕尋的身影。在一身青衫道袍下,顯得越發神態清朗。

這麼多年都沒心思選徒,師弟這是想通了?

待蕭慕尋禦風而下,站到掌門身側時,掌門果不其然的看到了眾人集中在他身上的目光。眉似青山,色若皎月,逆光時身後好似染了昭昭光華,天然奪目。

果真是天下聞名的美人……

莊嚴的入門大典,此時也帶上了幾分浮躁。

這也難怪,現在誰不想成為他的弟子?

掌門把這群人的想法摸了個透:“師弟,你今日怎麼來的?”

蕭慕尋:“自然是為了收徒。”

掌門露出滿意的神情,下麵弟子們的目光便更加灼熱,恨不得奪走他一絲一毫的注意力。

林一斌也渾身振奮,臨曲崖的人多年沒有出現在入門大典上了,現在卻出現在這一屆,難道是聽聞他是千年難得一見的雷靈根,所以才來了?

蕭慕尋:“下界十二洲出身的弟子在何處?”

他說這話時動用了靈氣,那悅耳的聲音如敲冰戛玉般,響徹在大殿內。

眾人皆是一愣,幾乎不敢直視那豔如海棠的容顏,強大又美麗的事物,總是比普通的事物,能讓人心生向往。

下界十二洲出身的修士紛紛出列,蕭慕尋掃視了一眼,足有三人。

林一斌錯愕:“師叔祖難道不是為了天賦最高的弟子而來嗎?”

蕭慕尋本在打量著那三個少年,卻聽到了這話。

“我的首徒之位隻配一人,無論他到底天賦如何,皆是我認可的弟子。”

這話令下方弟子豔羨萬分,眾所周知,現今修真界收徒,都是看天賦,即使師徒傳承,也並不是完全不求回報的。

而蕭慕尋這番話,竟直接說不看天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