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鳶迷迷糊糊睜開眼時,身下一晃一晃的，外麵還黑著，道路兩旁的風景快速倒退,她旁邊坐著雷栩。
關玖在副駕駛，無聊玩著手裡的礦泉水瓶。
嬴鳶一動雷栩就察覺了，立馬扶住嬴鳶肩膀：“醒了？”
嬴鳶點頭,想說話脖子一陣疼,又覺得喉嚨有些乾,張口就是一頓咳嗽。
“喝水。”雷栩地上礦泉水,瓶蓋已經被擰開。
嬴鳶接過沒動,回頭望了望身後，太黑了什麼都看不見。
“梁數呢？”
雷栩：“還在山上。”
“段匆呢？”
雷栩：“剛取得聯係,你放心,他沒事。”
嬴鳶唰地挺直了背。
已經取得了聯係,那不就證明……
額頭冷汗一下子出來了。
“借我手機用用,不，停車。”
嬴鳶慌亂著想開門下車，被雷栩一把攔住：“嬴鳶,冷靜點,發生什麼了？”
“段匆,段匆——”被雷栩握住雙肩動彈不得嬴鳶才發現自己手指在顫抖,她想告訴雷栩發生了什麼事，礙於關玖又說不出口。
而且,事情已經結束了。
最無能為力的就是事情已經結束。
嬴鳶一下子失了力氣，她趕回去無濟於事。雷栩見她放棄，心下鬆口氣，湊近她耳邊：“警方也到了,段總要解決後續的事，你不能出現。”
“彆擔心，段總那麼厲害，不會有問題。”
嬴鳶偏過頭。
車內無聲，隻有002知道，嬴鳶眼睛紅了。
這裡是夢城周邊的一座線小城，昨晚的事新聞還沒出報道，此刻是淩晨四點，整個城市還未醒來，有車踏著黑暗駛過城市邊緣。
進入夢城地界，雷栩放鬆了些，直接把嬴鳶送到段匆在郊區的莊園，嬴鳶醒了後毫無困意，一路上都沒睡。
莊園門口站在郝仁，見到嬴鳶開心迎上來：“鳶鳶你回來啦。”
張開雙臂抱住：“哎喲我們鳶鳶真是受苦了。”
關玖臭著臉，在旁邊“切”一聲。
雷栩剛才麵帶微笑的邀請他在莊園住幾天休息一下，他知道雷栩不放心他，怕他是關善水故意安排過來的臥底，隻能放在眼皮子底下監視。
他媽的他都報警了還要怎麼證明自己。
這群人就是麻煩。
嬴鳶聽到關玖的聲音才想起還有這麼個人，她看過去，關玖上前。
“喂。”他臉色極為不自在。
“你之前說，幫我請最好的律師，做無罪辯護……當然，無罪不可能，我雖然隻做一些外圍的事，但……”
他攤攤手表達無奈：“反正，該坐牢就坐牢，我隻是希望還有出來的一天。”
“如果能快點出來更好。”
嬴鳶還沒回話，雷栩給郝仁遞了個眼神，郝仁帶著嬴鳶離開，他自己對上關玖：“當然。”
“你沒犯大錯，又主動自首，等段總那邊解決完了，我會給你請律師，並送你去警局。”
“我們不動手腳，一切聽憑官方。”
關玖望著嬴鳶遠去的背影抵了下下顎：“行。”
他看向雷栩：“我信她，給我安排個住處吧。”
莊園有嬴鳶的房間，嬴鳶進門前問郝仁要了個手機，不過郝仁提醒現在先彆給段匆打電話，怕影響段匆發揮。
能有什麼發揮，怎麼自圓其說嗎。嬴鳶擔心之餘又有些哭笑不得，段匆身邊的人都是高手，這種危難關頭還開得出玩笑。
嬴鳶首先上網搜索了一下新聞，她已經知道自己之前被關在哪裡，夢城旁邊的繁城，郊區山上的莊園。和她現在所處的位置很像。
繁城最近沒什麼大新聞，有幾個人提到昨晚郊區好像聚集了一大堆警察，但說不出個所以然，並沒有多少人關注。今天是工作日，眾人都忙著。
倒是神機妙算微博底下的粉絲跟不用休息似的，每天、每個小時按時打卡。
“大師，後續是什麼？”
神機上一條微博還停留在揭露關閻所做惡行上，連關閻的名字都沒有透露，網友隻知道有這麼個人存在，壓根不知道是誰。
嬴鳶回憶起關善水的算命結果，關善水死了，還沒逃出他精心設計的豪華莊園，就被段匆弄死了。
嬴鳶思考過怎麼讓關善水閉嘴，死亡是最簡單的方式，但怎麼死是個問題。關善水不可能自殺，難道她去殺嗎，走到絕路時，她想過不管不顧不想以後殺了關善水。
可她終究生活在法治社會，過失殺人和故意殺人是有區彆的。底線一旦突破就無法回頭，就跟以前不能插手雲圖桑內政一樣。
還沒等她下定決心，段匆動了手。
她不知道段匆是過失還是故意，關善水的案子太大，他是主犯，這麼重要的人死了，一句“不小心”交代不過去。並且，段匆怎麼解釋他出現在莊園的原因。
嬴鳶發了好一會兒呆。
清醒過來，她打開微博，現在擺在麵前的主要有兩個問題，1、如何揭露關善水這些年所作所為並把她自己及神機妙算，還有算命係統的事摘乾淨；2、段匆後續會如何。
她現在插手不了段匆的問題，隻能從第一個著手。消失了一天多被懷疑遭報複的神機重新上線。
神機妙算：“有人追問後續，其實後續很簡單，惡有惡報。”
關閻怎麼對待落到他手裡的人，關善水就怎麼對待他。
嬴鳶發了微博後，網友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前麵都是歡迎神機妙算回來的灌水博，後期才開始討論這個瓜。
“這個人做了這麼多壞事，不可能牽無聲息沒了吧。”
“大師，是哪個案子啊，我沒有在網上看到報道。”
“報道是不是還沒出來？大師正預熱呢。”
對比關善水，關閻的事確實算預熱，有很多關善水下令讓做關閻實施的事她還沒爆。
“大師你說，明天蹲哪個頻道的新聞？”
神機預熱不就是“預知後事如何鎖定明日新聞”，網友都習慣了。
但嬴鳶這次沒說，等官方和段匆動了，她才會動。
嬴鳶所想沒錯，趁著她發布的微博正在熱搜上掛著，繁城警方發布了一則通告，沒直說關善水的事，隻說淩晨接到舉報，郊區有一座黑心工廠壓榨工人導致工人過勞死卻不聞不問，還準備毆打工人家屬，警方立即趕了過去。
目前正在調查中。
這個情況通報估計沒說謊，關玖昨晚舉報說不定就是這麼說的，但肯定還講了其他，不然不可能去那麼多警察。
官方準備循序漸進，直接公布怕引起社會恐慌。
一開始這則通告並沒有引起太多關注，大家注意力都放在神機身上，隻是當有人發現通報裡黑心工廠的地址明麵上是一座莊園。
“我記錯了？以前去那座山玩過，沒能進去，說是私人莊園，地都被買下來了。”
“對對，我也記得這個位置好像是棟彆墅，占地麵積可大了，哪裡來的工廠。”
“我住郊區那邊，你們可能不知道，昨晚警笛聲響了一晚上，感覺在抓捕窮凶極惡的犯人，嚇得我瑟瑟發抖。”
好了，破案了。網友眼明心亮，聯想能力一流，很快推斷出事情始末。
“我懂了，工廠實際管理者就是大師前兩天爆料那個人，明麵上是彆墅，實則被改造成了工廠。裡麵的工人通過各種誘拐方式騙來，包括孤兒院的孤兒。”
“大師提到的四個選項裡有‘殘忍虐待’和‘沾染人命’，是不是可以理解為這座工廠除了常見的零件生產什麼的，還有其他的生意。”
其他的生意是什麼不言而喻，部分網友最擅長把一件事的影響擴大到極限，摔了一跤說被撞或者碰瓷，偷照片造黃謠其實和當事人壓根不認識，今天這座工廠，儼然成了地下買賣的代名詞。
不過網友這次猜對了，關善水和關閻是在做這些勾當。
“要命，這真的假的，大師你快說說@神機妙算！！！”
地下生意跟人有關的是什麼，第一個就是“qg買賣”，能做這事的除了自身有能力外，買主同樣有錢有勢，那可都是大人物，牽一發而動全身，這要爆出來整個社會都會引起動蕩。
網友圍繞這座莊園開始了調查。
而此時段匆也坐到了審訊室裡。
“姓名。”
“段匆。”
“身份證號。”
……
“為什麼會出現在關家莊園？”
段匆沒立即回答，思緒回到淩晨，他跟著關善水進了牆壁的門，關善水六十多歲，體能不會有多好，他很快追上。
關善水威脅說放了他，不然就把神機的事爆料出去，段匆心想他從不怕威脅。群龍無首，關善水死了，即便有其他人知道神機的事他也能解決。
放走關善水才會帶來無窮無儘的後患。
“莫非你還能殺了我不成？”關善水壞事做多了，死在他手裡的大多都是純良的人，這些人相信法律受梏道德，從不會主動做違法的事。
在他看來段匆也不例外，段匆頂多把他交給警方：“你敢把我交給警方，你、你女兒，一個也彆想跑。”
說著他笑起來：“段匆，沒想到吧，我會關注到你女兒，還多虧了你。”
段匆完成任務後低調創業，一開始沒人知道他是誰，但回轉科技發展越來越大，關善水妄圖從高科技入手，找出能取出算命係統的方法，每一個高科技公司都被他調查過。
郭運達的縱橫科技、何東毅的光輝科技，他都查過。
直到查到回轉身上，發現掌權人段匆竟然是他以前檢查過的病人，關善水一下子來了精神。
段匆為什麼能活這麼久，是否表明段匆就是算命係統受益人？近期出現的神機妙算是否和段匆有關？
一步步查下去，關善水查到了嬴鳶身上。
聽關善水提起嬴鳶，段匆有一陣的恍惚，看起來像是對此感到歉意，抓住機會，關善水一直藏在手裡的刀徑直刺了出去。
他殺了那麼多人，不差段匆一個。
然而刀被握住了，段匆徒手握住刀身，鮮血瞬間冒了出來，一滴一滴落到地上，在安靜的過道上聲音顯得尤為大。
關善水隻覺得，那血似乎是滴在他心上。
他猛地抬頭看向段匆，想知道段匆什麼表情，卻發現段匆竟然在笑。抽出刀子，他再次捅了上去。
接下來的事很自然發生，段匆伸手擋了一下後反握住關善水的手掌，反手給了關善水一刀。
刀身全部沒入身體，捅在心臟的位置。
關善水驚愕發出聲，嘴巴張合著，說不出一個字。
梁起趕來剛好看見這一幕。
“老板！”梁起目眥欲裂，段匆怎麼能做這樣的事。
段匆回頭，隱在黑暗中的眼睛看不出情緒，他鬆開握刀的手，關善水倒下。
“給他叫個救護車。”他指指地上的關善水，手掌還流著血。這要不死，他認。
梁起咽咽口水，掏出手機打了120，但是最近的醫院距離這裡有多遠？十分鐘？二十分鐘？
救護車來了，屍體都涼了。
回憶結束，段匆收拾一下情緒。
“關善水信邪/教，追求什麼，什麼長生不老，不知道為什麼找上了我的公司，說要結合高科技助他一臂之力，我是不知道這兩者之間有什麼聯係，這麼荒唐的事我肯定不答應。”
“結果他就綁架了我女兒，以此來要挾我，還說掌握著回轉科技的核心機密，讓我不準報警，說什麼他手裡很多條人命，不差我女兒這一條。”
“後麵的事就很清楚了，我找到了莊園的位置，想去救我女兒，關善水見我就跑，我想抓住他，就跟了上去。”
“……發生了激烈的搏鬥，他想殺我，我自然要反抗，沒想到……”
“總之警官，”段匆抬了抬綁著厚厚繃帶的手，“我當時立馬就叫了救護車。”
審問的警官麵上一絲不苟：“這麼大的事為什麼不報警？”
段匆奇怪：“我不報警，你們怎麼趕來的？”
直接把關玖做的事歸到自己身上。
我報了警，也叫了救護車，行為是過激了點，但能做的我都做了。
“你女兒呢？我們沒有見到她。”
“她受了驚嚇，我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當然是送回家好好安撫，我給她請了一百個保鏢，希望能彌補她受傷的心。”
“……”
接下來無論警方怎麼問段匆都不開口，自有律師去交涉。
段匆心裡明白，這次的事不會善了。
另一邊，網友查出來更多，這座莊園幾十年前就存在了，主人姓關，叫關鶴，一生無兒無女，後來在孤兒院收養了一個孩子，取名關善水，關鶴死後由關善水繼承家產。
這位關善水先生也不是什麼籍籍無名的人，他在醫療領域很有建樹，國內好幾家有名的私立醫院都是他開的，還是個慈善家，每年捐款超千萬。
“通常哈，通常來說，大部分做慈善的都不是什麼好人。”
“這就有點以偏概全了吧，還沒說是不是這個人有問題。”
“拜托，哪裡對不上了，孤兒院領養，狼狽為奸，莊園現任繼承人，還要哪裡對得上？”
有人甩出了一張關善水在自家醫院開業剪裁時拍的照片。
“看清楚，大師說的那人斷了小指，關善水的手可是好好的。”
……
過一會兒，有人提醒：“不是關善水的話，有沒有可能是他旁邊這個人？站這麼近應該是很得力的助手吧。”
關善水旁邊是關閻，關閻正在鼓掌，依稀看得見缺了根小指。
“臥槽！”
一切都對上了。
神機的賬號又遭到連環call，詢問之前算命的是不是關閻，嬴鳶等了一會兒，官方和郝仁都沒什麼反應，她才回複。
神機妙算：“重點在狼狽為奸。”
她沒承認，但也沒否認，對大眾來說沒否認不就是變相承認。
關閻能活是選擇跟著關善水做事，既然如此，關閻做的事，不就是關善水做的事，甚至關善水做的更多。
神機這一趴如熱水進油鍋，直接炸了。本來因為這是神機最後一次算命這案子就備受關注，更何況如今牽扯如此之廣。
“大師，除了買賣qg，他們還做了什麼事？”
網友學聰明了，不去問關善水是不是在做qg買賣，隻問除了這個還有什麼。
以期得到更多的信息。
神機妙算安靜如雞。
幾個小時過去毫無動靜，網友從神機這裡得不到想要的就去繁城官方賬號下詢問，這麼大的事你不說，要瞞到什麼時候。
如今信息時代，一件事的發酵隻需要幾分鐘，在關善水這件事下，其它的瓜全部都得繞道，連一哥爆料的圈內男女明星談戀愛都沒什麼人關注。
“一哥，你的新聞過幾天再揭曉，我們現在不想吃娛樂圈的瓜。”
在網友反複詢問下，繁城官方“迫於無奈”終於出來回答，調查顯示該莊園內的確存在工廠，建在莊園的地下且很先進。工廠工人待遇苛刻，不僅工資低犯了錯還要接受體罰。
並且，他們還在地下工廠發現了一些醫用手術室，裡麵設備齊全。
警方去的時候有一些人出逃，但基本都陸陸續續抓捕歸案。這家工廠具體做了哪些事還有待查證。
“emm，其實是變相承認了吧，手術室都有。”
“體罰什麼的，這些工人都不反抗嗎？”
“不是從小拐賣嗎，早就訓練出來了，而且有沒有工資都是個問題，一直生活在地下，包吃包住沒有花銷。”
這案子太大，一時半會兒查不完全，嬴鳶在莊園呆了一天後，隔天被郝仁叫起說要去警局做筆錄。
嬴鳶作為當事人不可能躲得掉，去的路上段匆律師把段匆的口供複述了一遍，嬴鳶點頭表示記下了。
下車，深吸一口氣。
神機妙算就終結在這次吧。
去到審訊室，警方詢問了基本信息後，開始針對前段時間發生的種種展開審問。
“具體的我不清楚。”嬴鳶回憶了一番之前的事，“當時回了家，家裡有關善水安排的人，我被他們打暈帶去了地下工廠，當時朋友也在。”
朋友指的是梁數，梁數也在接受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