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抱(1 / 2)

馳厭一個人上了彭羅山,他在山腳下時就看見了節目組臨時居住的小村落, 他把車停得很遠, 幾乎不在眾人視線範圍內, 然後隻身徒步上山。

冬天的山林沒有夏天危險, 然而依然會充滿許多意外, 在馳厭看來, 來這裡拍攝節目是相當不要命的事情。他上山的時候,山下的村落正爆發著爭吵, 顯然接二連三的失蹤事件讓導演不同意再上山找人, 先前大家都以為薑雪的失蹤是個意外, 然而今天傍晚,除了薑穗他們沒回來, 還有一個化妝師沒回來。

導演這才意識到出大事了,這片山林不能再進去。

薑水生紅著眼眶,險些用扁擔和他們打起來。

馳厭沒有管山下什麼情況,事實上他上了山以後就一路在標記路況。

他來得急,幾乎什麼都沒帶,身上隻有一把習慣帶著的匕首, 他帶著它仔細辨彆腳印。雪地裡容易迷失方向,好在薑穗他們白天出門的時候人多, 腳印還留著淺淺的痕跡。

馳厭排除了最多最雜腳印, 也排除了又來回腳印的路, 於是他沿著剩下幾條路摸索過去。

饒是如此,他也走錯了好幾回路, 天色暗下來他才走到最後一條路上。

馳厭用手機照明,雪地反射著光,讓道路沒那麼黯淡。他走到一處地麵,明顯覺得腳踩上去不太對。馳厭謹慎繞開這塊地,用匕首柄輕輕敲了敲,果然聽見了中空的聲音。

地底有個溶洞。

他小心從外圍走過去,就看見地麵有個大洞,再往前一點,他看見了掉進溶洞裡麵的薑穗和宋迪。

薑穗抱著膝蓋,冷得發抖,宋迪比她好一些,裹著羽絨服縮在角落試圖用手機求救。

薑穗聽見腳步聲,抬起了眼睛。

昏暗的天幕下,雪花落在她的眼睫,她便一眼就看見了馳厭。她恍然覺得自己在做夢,亦或者是被凍傻了,這種地方怎麼會看見馳厭?

宋迪抬起頭,露出欣喜的表情,他打著手勢――救救我們。然後他想起什麼似的,驚恐地指了指溶洞裡麵。

馳厭皺著眉,順著宋迪手指的方向,看見了大蟒蛇的軀體。馳厭許久沒動,宋迪臉上的欣喜慢慢冷卻了下來。

宋迪想:剛剛隻顧著有人來了,然而忘了這人沒法把他們拉上去,這個臉上有道疤的年輕男人連繩子都沒有,三米的高度,他怎麼把自己拉上去?動靜太大驚動了大蟒蛇,它醒了怎麼辦。

薑穗手指冰涼,她反應過來以後也衝他打手勢――下麵太危險了,你回去找人吧。

然而三個人都清楚,這裡離山下那麼遠,天色又黑了,一來一回,幾乎一整夜都不能趕過來。

這樣的天氣,他們被蟒蛇掣肘,隻能在洞口吹寒風接著雪花,不敢往裡走,實在太冷了,誰都不知道在洞裡能不能挺過去。

薑穗抱緊膝蓋,大雪觸到她肌膚僅剩的溫度,又在她眼睫處化開。

然而下一刻,馳厭從洞口跳了下來。他有準備地跳,落地卸了大部分力道,並不重。

宋迪睜大眼睛,這人不要命了嗎?看見大蟒蛇還往裡麵跳,這下可好,三個人都出不去了!

馳厭也不說話,走到薑穗麵前,他剛剛觀察了一會兒周圍的情況,現在心裡有了底。

他靠近她,薑穗也顫著眼睫看他。

離上次蛋炒飯世間過了很久,在生死的麵前,當初的尷尬也消弭於無形。

馳厭湊近她,才發現她冷得厲害,唇在微微哆嗦。

他抬手替她拂去發上雪花,低聲湊近她耳邊:“我送你出去。”

薑穗冷得渾身僵硬,她有些虛弱地看他。男人的麵容看不太真切,然而這句話說得極其堅定。

馳厭把她拉起來,然後在她麵前蹲下,示意她踩著他肩膀上去。

薑穗知道現在彆無辦法,她也不敢磨蹭,踩著他肩膀,馳厭讓她扶著溶洞壁,然後他慢慢站了起來。

他這年身高一米九一,薑穗有一米六八,她踩著他,自己的手臂剛好能到洞口。

馳厭沉默著,握住她小腿,無聲把她往上送。

薑穗半邊身子上去了,她努力咬牙往上爬,總算出了洞口。

洞裡的宋迪用一種可怕的目光看著馳厭,這得多大勇氣才敢跳下來把人家送出去。

這個沉默高大的男人一來,雖然表情不豐富,可是這一刻宋迪莫名看到了希望,他竟然真的把薑穗送出去了!

宋迪站起來,他實在冷得快死了,也顧不上男人尊嚴這種東西,小聲乞求道:“也幫幫我吧。”

洞口蹲著一個嬌小的身影。

冬夜沒有月光,他隻能看見小小的一團,在雪地裡看著他。

洞壁太滑,馳厭是沒法爬上去的。他沉默了一下,對宋迪說:“可以,但是你要守著她。”彆讓她害怕。

宋迪怔了怔,連忙應了。

馳厭如法炮製,把宋迪送上去。

宋迪上了洞口,喘著氣,感覺自己仿佛死了一回。

洞裡又剩馳厭一個人了,他看不清薑穗什麼表情,她此刻想必也看不清自己表情,他衝她打了個手勢――你先走。

宋迪也小聲說:“薑穗,我們先走吧,至少找人來救他啊。”

薑穗全身冰涼,她搖搖頭。

什麼找人來救他,在這裡待一夜,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