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1 / 2)

常湘上學的時候, 就是天台惡霸,天台陰涼最好的一塊地方被她常年累月占領著,其他混混敢怒不敢言。誰知道等她成為了老師, 她還是天台惡霸,而且變本加厲。

戴景初跟在她身後, 看常湘把在天台午休的混混們的煙都撅了, 無情將混混們都趕走,還惡意沒收了他們的小墊和沒開封的可樂。

趕人就趕人,拿人家可樂做什麼!惡霸實錘了!

“坐啊小青蛙。”常湘眯起眼睛, 招呼他過來, 把沒收的可樂打開喝了一口:“聊聊怎麼回事, 為什麼會有人來砸我場子。”

“...小青蛙到底什麼意思?”戴景初垮著臉, 坐在她的身邊,感受著風拂過臉頰。

“因為你沒朋友。”常湘理直氣壯:“孤寡孤寡。”

戴景初無語, 半晌說道:“我還以為是因為我前女友的事,你暗示我是綠色的。”

常湘認真點頭道:“你自己願意這麼理解也不是不行, 生活總得過得去。”

戴景初:“......”

常湘的腦回路絕對是他感受過的、最不正常的。

他調整了一下心情:“我可能不能繼續在八班了。”

戴景初垂下頭,抿嘴說道:“我不想再待在昌州市, 想回縣裡去。”真正把決定說出來的時候, 他反而不惆悵了,輕鬆了起來。

“就因為有人碰瓷你啊?”常湘盤著腿,雙手攏著頭發。

“不是, 是因為我覺得我有點多餘。”戴景初難得直麵自己內心:“存在也沒什麼價值。”

一陣冷風掠過, 常湘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勸他, 這時恰好手機響了起來。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 把手機屏幕展示給戴景初。手機屏幕上顯示著“戴教官”三個大字。

“你哥。”常湘握著手機。

“可能是問你我在不在學校。我昨晚在醫院給人打了, 他們不信我, 也不聽我說話,我跑出來後就沒再回家。”戴景初表情很不自然:“接吧。”

常湘按下免提鍵。

“常老師,我弟弟在學校嗎?”戴天禮聲音裡略帶著焦急,更多的是疲憊:“他昨晚一晚上都沒回來,今天打電話也沒接。”

戴景初聽到他對自己的稱呼怔了一下。二人麵對麵時,戴天禮從來都是直呼他的大名。戴景初不知道,原來在和彆人溝通的時候,戴天禮會用弟弟兩個字來代指他。

這兩個字從戴天禮嘴裡說出來,有著一種奇妙的溫柔。戴景初一邊聽著一邊摳著手指,心裡說不出的糾結。

“他在。”常湘的聲音很平靜:“能和我說一下發生了什麼事嗎?”

戴天禮沉默了一會:“隻是些小事情,你讓他回來吧,我們能保護好他。”

常湘看著戴景初,戴景初堅定地搖了搖頭。

“他不回去。”常湘替他回答,然後又自己補充道:“而且我覺得你們應該相信他人不是他撞的。”

戴天禮靜默了幾秒。

“嗯,我們昨天確實有些著急。”他歎了口氣:“他在您身邊嗎?”

“你想說什麼就說吧。”常湘把手機拿到戴景初麵前:“但我不保證他聽得到。”

戴景初很彆扭地扭過頭,一副不想聽的樣子,但喉結動了動,眼神飄忽不定。

“景初,醫院那邊有公司裡的專業律師在和家屬商量糾紛,不管最後這件事怎麼解決,都不會有人傷害到你的。”

“還有就是……你彆怪你爸。”

“昨天他下飛機第一件事就是找我問你的消息,給你聯係轉校的事情;聽說你在市重點打了老師,他是覺得不能再放任你這樣叛逆下去,才想著管教你。”

“知道你路上出了事,他也第一時間就帶著人趕到醫院了,比誰都擔心你。到了地方以為你撞了人後又打了家屬,實在是生氣,以至於沒把事情問清楚。”

“他說,那句話他很抱歉,隻是一時氣話,他不是那麼想的。”

戴景初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他看著天邊的雲,想起第一次見到他爸的時候。那時候他剛上小學不久,和一群孩子在鎮裡的足球場踢球,天朗氣清風和日麗,他正開心,就看到幾個穿西裝的人簇擁著一個氣宇軒昂的男人向他走了過來。小夥伴們紛紛側目,那男人到他麵前半蹲下對他說:“我是你爸。”

他當時怎麼回的呢?他說:“我還是你爸呢。”

周圍的小夥伴都扯著嗓子大笑起來,他也笑著,好像意識到自己說了一句很厲害的話。隻有男人沒笑。

後來他到了昌州市,見到了無數昂貴有新奇的玩意兒。在豪華的彆墅裡,還見到了一個長相帥氣但冷冰冰的少年。男人說:“他是你哥,他叫戴天禮。”

那時候他還挺開心的,突然間就有了哥哥。但後來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有很多人在他背後發出聲響,有很多人有意識無意識告訴他——你是私生子,你得到的這些隻是補償。這些都是不牢靠的,一旦你不合彆人的心意,你就會被再次丟棄。

他嘴上說著他不在意,然後開始做儘了叛逆的事情,一次次挑戰著底線。現在想來,他用這種方式才能證明自己是飛揚跋扈、恃寵而驕那個,而不是不合心意就被丟棄的卑微的小狗。

戴景初感覺一開始他走得就是一條最崎嶇的錯誤的路線。

他回到現實,常湘還拿著電話等著他回答。戴景初不想回答,又搖了搖頭。

他聽到常湘清了清嗓子,替他對電話另一頭的戴天禮說道:“戴教官,有些事情是沒辦法代做的。比如洞房花燭,比如一日三餐,再比如和人道歉。”

常湘把電話掛斷,摸了摸戴景初的頭發。

“前幾天去山腳遠足撿垃圾的時候,我去了一個廟,廟裡有個老和尚和我說,遇事不決問菩薩,要是不想問菩薩,那問自己的心也是一樣的。”

......

戴景初坐在天台上想了整整一個下午。他看著太陽漸漸折損了自己的光芒,一點點沉入學校欄杆外的白樺樹林裡。看著飛鳥盤旋,然後倦歸巢。

等到一天的課都上完了,大家自由自習,他才慢悠悠從天台上下來,回到他的座位上。

常湘恰好在班級裡判卷子,見他回來了問道:“小青蛙你想明白了?”

“沒怎麼想明白。”戴景初趴在桌子上:“但是坐地上久了屁股疼。”

“人不大,長得還挺全。”常湘嘖嘖了兩聲,手下繼續判題。

常湘翻了一頁卷子,咬著紅筆,自言自語:“不愧是我們賀間,隨堂測驗進步可真大。”

戴景初很難把賀間和隨堂測驗聯係在一起。賀間在他心裡還是整個班最不好欺負的,尤其是上次遠足,一言不發默默站在他旁邊寸步不離,就好像隨時隨地都要把他拖到小樹林暴揍,雖然最後事情說清楚了,但還是給他留下了一點心裡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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