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究竟意味著什麼呢?
他托著下巴, 完全陷入了死寂深沉的思索中。麵前這一幕是否影射了聖修女不為人知的過去,抑或這個名叫莎莎的少女就是瑟蕾莎的轉世?聖修女的手背刺著殷紅如血的銜尾蛇和五芒星, 難道這就是她一生的寫照——永遠陷在悲慘的輪回中無法逃脫?
不,現在還不能太早下定義。
聞折柳忍耐道:“好了,繼續吧。”
凍結的時光重新開始流動,女孩不再掙紮,也不再慘叫了,她蒼白纖弱的肢體被翻折成扭曲的形狀,金發上沾滿泥土和汗血交加的濕痕,就連瞳孔渙散成了模糊的一片, 也不知是死是活。
聞折柳默默看著, 也不做聲。
但事情好像還沒完。
遠處群山連綿, 近處平野遼闊, 火光熊熊燃燒, 在正中央擺出如蛇的盤旋長陣, 又好似搭建起了一個舞台。被放乾血的山羊屍體堆積成山, 冤死之氣濃黑如墨, 在上空重重盤旋,再加上站在最高處的瘋狂病態的快樂道森……
此情此景,已經不是用一句邪教活動就可以描述的完的。
這時,主持這場祭典的快樂道森再高舉雙手,那六隻冤鬼又將少女抓起來, 胡亂為她穿上一件直袖大敞的——聞折柳詫異地皺起眉心, 那衣服不像什麼日常服裝, 在屏幕高糊的畫質中顯示出了豔俗的泥金色,看那寬寬的腰帶,以及頗具代表性的直線形長袖,倒像一件粗製濫造的和服。
突如其來的跳戲感非但沒有衝淡邪教儀式殘忍血腥的氣場,反而更凸現出十分詭異的荒誕特質。
……這究竟在乾什麼?
隻見兩鬼接著伏下身體,頭尾在地上搖來擺去,中間站著一個麵無表情的死人,架著奄奄一息的女孩。周圍數百鬼靈舉起一片慘白僵硬的手臂,也開始無序紊亂的晃動,如肉林,如白浪,密密麻麻,形容可怖,讓人看了就覺喉嚨抽搐。
聞折柳卻從這地獄般的景象中提煉出了不一樣的東西。
“兩個人形頭尾相連,形成一個狹長的橢圓……”他努力分辨著,“正中央站著一個,架起那女孩,旁邊這些……船?”
他驟然反應過來:“這是在表演?表演她坐船穿過浪花……或是海洋的場景,那他們給她穿上的衣服是什麼意思?到日本去了?”
下方群鬼參演的無聲默劇還在繼續,少女氣息微弱,雙腿間血流如注,卻被迫跪在堅硬的空地上,她麵前又站了一個披頭散發,滿麵紫青屍斑的女鬼。下一秒,它砉然伸手破開了自己的肚腹,腐爛發黴的腸肚頓時噴了一地,儘數濺在莎莎臉上!
聞折柳麵部肌肉猛地一跳,看著它從那堆流淌的爛肉上剜出發黑的心臟,強塞進女孩嘴裡,硬是將這塊肉堵進了喉嚨。
聞折柳的精神倍受摧殘,他早已辨彆不出這裡頭離奇怪誕的意象了,卻依舊堅持著看了下去。隨後,數百隻鬼魂又開始在火光燃燒的荒野上展示了一場野獸般的廝殺,恰似一團混亂翻攪的血肉殘軀,於他眼前黏糊糊地瘋狂蠕動。這本應該是極具張力的一幕,然而,它們就像被誰下了禁閉的命令一樣,沒有發出任何嘶嚎的聲音,整個場上唯有皮肉撕扯、骨骼碎裂的悶響連綿不絕,宛如粘稠沼澤中炸起的厚重泡沫,聽著就讓人舌苔上泛起一陣膩膩的感覺。
一方失敗,一方勝利,勝利的那方立即站在女孩身邊,扯開她身上簡陋的和服,讓她就像光裸的羔羊般癱在地麵。緊接著,它們出手狠戾,開始掏先前被她咽下去的那塊血肉,力道之殘暴粗野,幾乎整個撐裂、撕開了少女的嘴角,讓她在垂死中也發出了哀嚎的痛呼。
“……”聞折柳從牙縫間擠出一聲挫敗的喘息,他再也看不下去了,隻好把頭轉向一邊,在心裡默默地數秒數。
當他數到第一百三十九秒時,底下展示表演的酷刑終於結束,又有兩個人形的慘白鬼魂從旁邊奔出來,給莎莎穿上修女的黑白二色製服。一名形狀略微整齊,死相也不是特彆猙獰的男性鬼魂從旁邊踱步出來,猶如擁抱情人般擁抱著遍體鱗傷的少女,與她在滿地血肉塗過的駭人景象中旁若無人地四肢交纏,做出種種狎昵詭異的舉動。
聞折柳實在摸不著頭腦,已經完全懵了,這時候,又有幾個厲鬼一擁而上,將男方狂暴地舉起來,就像五馬分屍那樣,幾下撕成了血雨漫天的屍塊,然後又蘸了滿手的血,在少女臉上左右塗抹出六道恍若淚痕樣的血跡。
——至此為止,這場渾噩、駭人、古怪而譫妄的典禮終於到了尾聲。快樂道森從高處一步步走下,肥大的紫紅色西服在跳躍的火光中可笑地鼓起。他來到癱軟的莎莎身邊,蒼白枯瘦的手指深深陷進少女柔軟的胸脯,發出了第二聲拉長的呼喚:“獻祭吾主——!”
聞折柳口舌冷僵,在那一刹那根本吐不出一個字,可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本來已是奄奄垂絕的莎莎竟豁然抬起頭,她頂著滿麵血淚交加的赤痕,藍眼錚亮如雪光,竟仿佛隔著時間與空間的隔閡,朝聞折柳用變了調的尖銳嗓音聲嘶力竭地尖叫:“救我!!!”
——清脆入骨的喀啦一聲,飽受折磨的女孩終於魂歸天際,迎來了自己的死亡和終結。
聞折柳全身一抖,這聲就像從天而降的一鞭萬伏雷光,將他抽得靈魂驚跳,眼前全都是白花花的一片。過了很久,他才咽了咽乾痛的喉嚨,啞聲道:“……可以停了。”
金砂的光芒微微映照著他汗水淋漓的蒼白麵孔,他深深地吸氣,深深地呼氣,胸膛起伏,帶動脊背也一下一下地貼著後方的衣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