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著肚子,又笑了幾聲,然後緩緩放下手臂。他注視著聞折柳,嘴角上揚的弧度迅速拉下,一瞬間從興高采烈的快樂,變成了擇人欲噬的陰鷙。即便是技藝最精湛的川劇大師,也變不出他此時驟然劇變的神色,描摹不出他此刻駭人的喜怒無常。
“……真的,太驚喜了!”
被他注視審視的對象身體僵直,不知道他到底要乾什麼。賀叡在原地來回踱步,好似一隻麵對大餐卻無從下嘴的老虎,獠牙愜意,步態猶疑。
他回首看著聞折柳,柔聲道:“我要從何講起?我的兄弟,有時候,我都要為他自私嗜血的本性感到驚歎不已。不過,我的醜話要先說在前頭:你以為他真的愛你?那你就大錯特錯了,小鹿!”
“你的父母,聞殊,柳懷夢,是當時隸屬於N-Star的高級研究員,就職於新星之城總工程師賀懷洲的部門。”加姆插話進來,他吊著三白眼,懨懨地凝視著他,“當然,後來他們都死了。”
……不可能!!
聞折柳咬住的牙關也在劇烈觳觫,有那麼一個瞬間,他幾乎就要脫口而出,嘶吼著去辯駁他們的話,可他忍住了,生生忍住了,用儘自己全身的力氣,拚命忍住了。
……不可能。
他的父母都是普通的職員,在一次車禍中不幸喪生,含恨留他在勢利涼薄的親戚家承受了許多年的白眼和欺辱;他們雖然給了他一件不可思議的遺產,但那說不定是他們無意間得到的,因為倘若他們生前真的有這麼大的本事,怎會沒有絲毫保護措施,就這樣任由他流落飄零,孤苦無依?!
“你又在搶話了,加姆。”賀叡毫無責怪意味地一攤手,“不過,身為一條好狗,就是要在關鍵的時刻為主人開口,不是嗎?”
“是的,主人。”加姆無任何異議,他柔順地垂下頭顱,漆黑的皮質麵罩上,鋼鐵鳥喙流淌謙卑的光。
賀叡伸出手臂,他的指甲應該不常修剪,頂端多出的弧度鋒銳,猶如野獸的爪尖。
他不沾聞折柳的肌膚,隻是輕輕挑起他掛在脖頸上的銀鏈,將那枚旋轉不停的吊墜仔細打量,笑容神秘。
“你以為他愛你?”他低聲問,“相信我,小鹿。隻要你現在去問他一個問題,我的父母是怎麼死的?我敢保證,他眨眼間就能編出幾十個流暢完美,邏輯無懈可擊的謊話來搪塞你——即便他最有可能回複的答案之一是我不知道,答案之二是不說話。”
聞折柳的臉頰漲得通紅,賀叡惡意十足的暗示,還有他話裡明目張膽的挑唆使他憤怒無比。沸騰的熱血一波一波湧上,快要令聞折柳頭暈腦脹,看不清眼前的事物。
你在汙蔑他,你無憑無據,連一個像樣的佐證都拿不出來……
“你覺得我冤枉他了?”賀叡漫不經心地挑起眉梢,他和賀欽的容貌太過相仿,即便兩人的氣勢完全不同,可他這張臉還是令聞折柳感到毛骨悚然的心驚,“當然,我也可以告訴你真相,不過,想要從我這裡得到些什麼,你又願意付出多少呢?”
他湊近聞折柳的耳畔,又一個與賀欽截然不同的地方,他嗬出的氣息猶如寒冰般刺骨:“取悅我吧……讓我看看你到底有什麼本事,能從這裡逃出去。”
他的話音剛落,聞折柳的眼前便猛然陷在一片黑暗之中!
他做了什麼?!
下一秒,聞折柳眼前已是白光大放,失重感突如其來,他從天花板驟然打開的裂縫內掉了下去,直直墜向大理石地磚!
自己被異度空間彈出來了!
迅速認清這一點,雖然還不知道賀叡接下來的打算是什麼,聞折柳依然做好準備,在半空中調整落地的姿勢,抓緊時間道:“我們都是——”
四字甫一出口,他即將降落的下方卻再次砉然裂開一個巨大的黑色縫隙!
聞折柳措手不及,他一腳踩了個空,隻在外麵的世界滯留了一眨眼的功夫,便再次墜進了異度空間的範疇。
“——木頭人,不許說話不許動,不許走路不許笑!”
穿梭在來回顛倒的空間內,聞折柳依然堅持著說完了置換身份的口令,在又一次刷新中為自己套上了一層木頭人的特權!
他就地翻滾於無邊的黑暗,就在他猛地回身睜眼,打算先發製人時,身後便遽然傳來一陣淩厲風聲,加姆不知所蹤,賀叡已經如鬼魅般閃現在了他的身後,轟然重擊在他的腰側!
聞折柳來不及提防,“哇”地噴出一大口血,賀叡的雙手好像鐵鉗,他一手扭住聞折柳的兩隻手腕,一手鉗住他的後脖頸,將他臉麵朝下,毫不留情地狠按在了地上!
喉嚨裡全是腥甜的血味,聞折柳痛得眼冒金星,發白的麵上全是潺潺冷汗,他死咬牙關,聽見賀叡俯下身體,以嘶啞病態的聲音在他耳畔低語:“我們的遊戲才剛剛開始……你猜,沒了這個心靈感應的戒指,他還有多久才能找到你?”
聞折柳被死死壓在一片窒息的黑暗中,他奮力掙紮,下巴上鮮血溢流。賀叡向下瞥了一眼他戴在手指上的月戒,殘忍地說:“當然,最大的概率,你還是會子承父業,同樣死在我手上,死在賀家人手上……唔,雖然這個成語用得不太恰當,但你隻要領會意思,應該不難猜出我在說什麼吧?”,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