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揮官是個很難被猜出情緒的人,同時也是個十分多疑的人,倒戈身份的重要作用之一,就是在最大程度上地取得他的信任。
“我能感覺到,暗中似乎有很多不尋常的事情發生了。”他站起來,走到露台上,遙望著集中營內燃起的嫋嫋煙霧,營房處傳來的隱約吆喝聲,乾活聲,巡邏士兵的哨聲,“你能注意到嗎,中士?這批犯人的死亡率出乎意料的低,差點讓我產生了某種錯覺,他們不是來為帝國獻出他們卑賤的生命的,而是來度假的。”
聞折柳的心口輕顫,他應和道:“您這樣一說,我好像也覺得確實如此。”
“有人在保護他們。”指揮官說,“有人……就混跡在犯人中間保護他們。”
被察覺必然的結果,聞折柳早已做好準備。他們畢竟是在人家辛苦經營了數十年的地盤上活動,再怎麼隱蔽低調,也會留下蛛絲馬跡——更何況,除了謝源源,他們都不是慣於隱蔽低調的人。
“或許,您還記得我曾經安插下去的眼線嗎?”聞折柳以屈求伸,“按照他的說法,犯人當中的確有點不對勁,所以您是打算……”
“不對勁,哪裡不對勁?”
聞折柳笑了笑:“他也說不出個具體,愚笨的猶太人而已,我能預料到這個結果。”
指揮官沉默了,聞折柳趁熱打鐵:“實驗失敗,怪物的數量還會成批增長。按照我的建議,長官,我們現在的重點應該放在三天後的關鍵轉變上。假如實驗失敗,不管入侵者想搞出什麼名堂,到時候都統一用這批犯人填迷宮。要知道,再高深的計謀,也抵不過絕對的力量。”
指揮官轉過身體,聽不出情緒地道:“那麼,你的死亡,也會成為必然的定局。”
軍帽帽簷的陰影擋住了聞折柳的眼睛,他的唇角保持著不變的弧度,眼神卻清澈銳利,平靜如雪山的光輝。
“榮耀大於我的性命。”他堅定地說,“實驗失敗,同時意味著我套出的情報也是假的,屆時,我願意和我曾經的朋友一同承擔假情報的風險和懲罰。”
指揮官看著他,許久之後,他走過來,手掌在聞折柳肩頭的軍銜處重重拍了拍。
“帝國會記住你。”
聞折柳麵無表情地想,當然了,你的帝國會永遠記住我們對它造成的破壞的——倘若這是真實的曆史的話。
“加強實驗室的警戒,尤其是實驗體一號的警戒,”菲利克斯放下手臂,“全天二十四小時,都要有一隊不小於十人的士兵時刻待命,一旦有異動,所有在位科研人員都要被立刻疏散,所有巡邏的士兵都要立刻到場支援,明白嗎?”
“是,長官。”聞折柳回答,“我明白。”
出了門,在四下無人的走廊拐角,他低聲道:“BOSS起疑心了,他對犯人的死亡率提出了質疑,你們接下來的行事最好小心一點。”
剛剛被抽了一管血,杜子君的心情很不好,但他還是問道:“你是怎麼糊弄過去的?”
“等到這個世界結束,希望係統給我頒一尊奧斯卡小金人……”聞折柳心不在焉地回答,同時注意著周邊的動靜,“倒戈身份幫了我很大的忙,不然可不能我說什麼他信什麼……哪怕隻是表麵上的信任。你們那邊進行的怎麼樣了?”
謝源源道:“都快把我跑瘦了……這次的任務真是遭罪啊。”
“這邊的NPC還沒有察覺出異樣,”秦櫻難得插了次嘴,“或許是身份的原因,他們不像BOSS那麼敏銳,酗酒害了他們。”
頓了頓,她接著道:“那兩名看守身份的玩家還是下落不明,我們手上沒有勘破身份偽裝的道具,要找到他們,恐怕有點麻煩。”
“這麼長時間不肯露麵,要不然是自己乾,要不然就是真的倒戈了,”池青流說,“真要認出來了,沒什麼好猶豫的,直接動手就行了,不是一路人。”
這時,顧西忽然橫插了一嘴:“杜子君,你的血很有效果。”
杜子君:“……嗯?”
“是真的。”顧西的語氣十分嚴肅,“你的血……溶解了人魚的血,就像一方是致命的毒|藥,一方是專門克製它的解藥……等等,我需要再仔細瞅瞅,這可真是奇觀奇聞啊!”
禦召茶在他腳下的影子裡緘默地沉浮,杜子君閉上了嘴,竟意外地沒有回應。
小路的角落,聞折柳站定了,有些憐憫地望著地上的一叢灌木。
這灌叢低矮,也不知道是什麼品種,主乾被戰火燎掉了一半的枝葉,樹皮上猶殘餘著碳色的焦黑,斑駁地在中間裂著道道象牙一樣的鮮明痕跡。隻是冬去春來,一股天地自然的溫柔活氣又被灌注在其中,橫生出了數枝鮮嫩茸茸的綠葉,仿佛可以掐出水來,正在硝煙味的微風中天真招搖。
人魚的想法,雖然不是人類能夠參悟透的,但凡事總有例外。
“……我什麼時候去拿心?”杜子君另起話題,問道。
“第五天傍晚,”聞折柳回答,“謝源源會帶你去禁錮聖修女的湖,你就從那裡……把人魚心取出來吧。隻是要注意一點,我們誰也不清楚,直麵心臟會給玩家造成什麼樣的傷害,越快放手越好……你是瓏姬的持有者,這點想來不用我多說。”
“……我知道了,我會注意的。”
——距離計劃終結的反撲時間,還有三天。,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