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管轟鳴, 同時把杜子君的辱罵淹沒在了魔彈的硝煙中。
“不是說要避開一切反光的東西嗎?”子彈宛如滴入湖泊的雨滴, 隻在牆壁上打出了無數點毫無損傷的漣漪,杜子君見狀, 趕緊拔腿就跑, “你媽,怎麼連畫框都不能避免了?!”
無效的攻擊手段讓他猛地想起了瓏姬和珍妮的發言——“後來的人, 不可以更改既定的結果”, 他隻是一個重新回到這裡偵破死因的旁觀者,自然無法對幻境副本中的任何事物造成影響, 醒悟過來這層道理,他也隻有逃為上計。
但是,畫框是他媽怎麼回事?杜子君繞著走廊狂跑了半圈, 心有餘悸地往牆角一靠,手上還無意識地牢牢抓著那把斧頭。
這鬼玩意兒能從反光的地方往外冒也就算了, 為什麼連帶框的畫也可以作為傳送點了?
杜子君百思不得其解, 正在那邊驚疑不定地思索, 前方忽然傳來一聲輕輕的哢噠聲。
他抬眼一看, 唯見走廊上燭火輝煌,牆上的銅質油燈下,倚靠著一副中世紀的騎士鎧甲,甲麵平滑, 散發出黑黝黝的光芒。
“……”杜子君暗道不好, 胸甲上已經閃過了一片晦暗不明的陰影, 下一秒, 一張厲鬼的僵白臉孔乍然出現在了頭盔開合的間隙後,純黑色的眼球猙獰張大,與杜子君的目光正正對視!
杜子君的心臟瞬間漏跳半拍,疾速後撤的同一時間,斯卡布羅集市的子彈也擊滅了油燈幽幽閃爍的火光。
“媽的,懂了!”他一邊跑,一邊咬牙切齒地想,“白天有陽光,隻要是能夠反光的地方,這鬼玩意想去哪裡就去哪裡。但一到晚上,它的行動反而會受到限製,所以又加了能夠在畫框中移動的特性……”
跑到寬闊的中庭,杜子君卻腳步一頓,不由自主地蹙緊了眉心。
“如果是這麼說的話,要偵破這個謎底,那就得按照死者生前的思維方式去思考……”他隻是遲疑了一下,居然調轉了腳步,霎時與追擊而來的鬼修女擦肩而過,複又跑了回去!
“……我們是玩家,可以用上帝視角考慮問題,當時那群蠢貨可是未必,所以……”他加快了速度,一頭闖進了陳列滿三聖一體畫像的聖堂之中,“這種情況,他一定會選擇用宗教信仰來庇佑自己!”
他剛剛踩上大堂的地麵,眼前就是一黑,繼而一個後仰,跌坐到了椅子上。
“……媽的!”杜子君破口大罵,“隻差一點了!”
“怎麼樣了怎麼樣了?!”三個人圍上來,謝源源急切地問,“出答案了嗎?”
杜子君的胸膛還在不住起伏,他看了謝源源一眼,謝源源頓時往後縮了縮。
總覺得,姐的目光又暴躁,又有點……憐憫?
“你們前期推斷出來的結論都沒錯。”杜子君的語速很快,“這九個人確實不是信客,也不是什麼善茬。我進去的時候,有一個NPC已經死在了房間裡,他的脖子上掛著一個98K的穿孔子彈,是實彈,裡麵還有□□。”
“雖說戰後的平民要搞到這個東西也很容易,不過這也是一個存疑點,還有嗎?”賀欽問。
杜子君道:“還有就是,鬼修女不但可以在反光的物體上自由移動,還可以通過畫框傳送,我親眼看到它在聖母像上的轉移過程。所以我推測,這應該是它在夜晚擺脫行動限製的手段。”
聞折柳臉色一變,道:“等等,聖母像,畫框……?”
沒來由的,他忽然想起自己房間裡那副聖母像,他在畫布的一角看到了一條細細小小的黑點,他還以為那是畫家無意點上去的汙漬,但現在看來,那分明就是離他尚遠的鬼魂。
每進去一個玩家,惡鬼與他們之間的距離都要更近一分,到了杜子君,他已經能準確無誤地說出“鬼修女”這三個字,證明厲鬼的形體和外貌都到了相當完善的地步,那要是輪到謝源源……
“所以,我想了一下。”杜子君咳了一聲,神色難得有些心虛,“我們是玩家,考慮問題的角度也比較全麵,自然想得通裡麵的關節。可要破解謎底,還是得按照死者的思考模式來……”
聞折柳道:“被鬼襲擊,這個時代正常人的想法是什麼,尋求信仰的神明庇佑?你……你去了聖堂?”
轉念一想,他又驚道:“等等,可是聖堂裡全都是畫像啊!那謝源源豈不是……”
謝源源:“…………”
杜子君:“要追查死因,那當然得先定位死亡地點,然後再去死亡地點確認了。隻不過沒想到時間不夠,所以……”
謝源源:“所以……”
賀欽:“所以。”
聞折柳:“……所以。”
“所以你可能會麵臨開局殺,小朋友。”杜子君唇邊扯出一個微笑的弧度,“……極有可能。”
謝源源睜大眼睛,剛剛露出一個驚恐的表情,座椅上便倏忽一空。
【提示:開始傳送第四位玩家。】
“哇啊!”剛一落地,謝源源就是一個趔趄,差點左腿絆右腿摔在地上。
聖堂燃燒著燦燦的燭光,青銅打製的吊燈枝葉紛披,旁邊也擺著兩排白蠟燭,乍一看,還真有點金碧輝煌的神聖意味。謝源源緊急四顧,手裡還拿著一把斧頭。
“我怎麼還拿著一把……”他拿起來一看,知道這是副本自帶的武器。顧慮到斧麵也可以反光,他本來想將其放下,可又擔心這樣會不會錯過什麼關鍵劇情,於是隻好就這麼拎著,“唉,好吧,開局殺……這也沒殺到哪兒啊?不過這裡頭畫像蠻多倒是真的。”
他轉了個圈,在燈火輝煌的聖堂裡到處看了看,牆上掛的聖母像紛紛呈現出一個斜角,全都是眉目悲憫,雙眼垂淚的模樣,無端有了一種俯瞰人世的高位感。
“這麼多畫啊……”謝源源嘀咕道,“那鬼……鬼修女會從哪冒出來呢?”
他挨個一副一副地看過去,斧子拿久了,隻覺得肩膀也沉重起來,隱隱有些酸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