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1 / 2)

聽出他嘲諷的弦外之音, 薑禾綠攥緊包帶,猶豫一番才下車。

周遭是工整的綠化, 草坪,灌木, 視線穿過黑色柵欄, 看到美歐複式彆墅,內外整潔如新,配設偏冷色調。

這裡位市中心,房價頂尖,聽說每平的價格是普通老百姓一套房的首付,出了名的富人區。

薑禾綠跟在時懷見的後麵走, 保持一定的距離, 心裡暗暗後悔,早知如此, 下次再也不會說隨便了。

經過門口時,側方有人拿著高枝剪過來, 工裝打扮, 估計是家裡的園丁, 看到人,立馬恭敬招呼一聲。

時懷見隨口問:“時妄回來沒?”

“小少爺還沒。”

“又晚歸了。”

“孩子嘛, 正常,我家那個才上初中, 就鬨騰得不行, 睡覺都恨不得去外麵睡。”

寥寥幾句對話中, 薑禾綠看得出來,時懷見待人溫和,不會像某些大老板耍架子,對給自己打工的人沒禮貌地大喊大叫,而且,既然他們談吐如此隨和日常,說明這裡的人,並不懼怕男主人。

這一點,薑禾綠是沒想到的。

畢竟,他有時候看起來挺不好相處的。

許是聽到外麵動靜,內屋的保姆也出來迎接。

看到男主人帶女伴來,她們個個都驚了下,隨後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順其自然地去招呼薑禾綠,問她有無忌口的食物,好提前讓廚房準備。

和保姆說話,總比和時懷見相處要自然,薑禾綠初來乍到,倒沒客氣,像是自家人一樣交代著。

看見大狗從外麵進來,她也去逗弄大狗。

就是沒怎麼搭理時懷見。

幫她的好沒放在心上,仇倒是記得明明白白。

薑禾綠和保姆聊著晚餐的事,偶爾會從大狗嘴裡接它遞來的球,然後丟出去。

反複幾次,她發現,她拋出去的球,會被大狗撿到,遞給時懷見,球再從時懷見手裡拋出,大狗再撿,然後再送給她。

這條狗在兩個人之間,玩的不亦樂乎。

最後收手的是時懷見,長時間沒看到時妄,打了個電話後,便走出去。

他一走,薑禾綠身為客人,反而感覺自己更自在。

一個打掃衛生的保姆聽見外麵的車聲,便問另一個保姆,“時先生又去接孩子了嗎?”

聽這口吻,時懷見經常接。

他和沈西成一樣,都是大忙人,但是擠出來的時間,並沒有浪費,對孩子的教育,還是會儘量彌補。

不知怎麼,薑禾綠有些同情起他了。

單身男女帶孩子,是件很辛苦的事,尤其像現在的時妄,處於叛逆期,不好管,小時候在老輩那裡還被慣出少爺脾氣,對家長的態度囂張。

她知道,時妄頑劣,但並不是個壞孩子,這一點,從他之前賠給於寧的裙子可以看出來。

那邊保姆在竊竊私語,隱約被她聽見幾句,什麼“她就是小少爺說的那位吧”“瞧著太年輕”之類的話。

就時妄那性子,就差全世界宣告他可能要有個後媽。

薑禾綠隻覺頭疼,想解釋,又無從下口,為了防止保姆嚼舌根,主動聊道:“時妄放學後總喜歡晚歸嗎?”

保姆點頭:“他沒上晚自習,常和同學上網打球。”

“打球不是壞事,不過得通知家裡一聲吧,不然怪讓人擔心的。”

她口吻還算正常,沒有責怪的意思,保姆卻擠眉弄眼,以為她在嫌棄,忙替時妄開脫:“小少爺生性很好的,經常幫助流浪的小動物,個性雖然頑皮,但從來不會傷害人。”

“是啊,這麼好的孩子,要是多個媽管管就好了。”

薑禾綠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怎麼連保姆……都在向她安利後媽這職位。

“小少爺其實蠻可憐的,從出生就沒見過媽,體弱多病,五歲後才被先生接回來,那時候先生才二十出頭,沒當過父親,管孩子方麵,欠妥得很,也就近幾年,才上心管教。”

“可惜先生一直沒帶女人回來過,不然也有人幫襯幫襯。”

“前幾天小少爺問我們,如果有個大他沒幾歲的女的做後媽,會不會被人笑話。”

她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的薑禾綠哭笑不得。

所以她這是還沒來這裡就被安利成後媽了嗎。

可能這彆墅真像她們所說的那樣沒有女主人,所以她的到來,讓人驚訝地以為是個意外。

她隻能婉言解釋自己和時懷見隻是朋友,交情不深,然而那幾個保姆還是不太相信。

約摸半個小時,時懷見帶人回來。

時妄先進的門,氣勢洶洶,步伐很快,在玄關處連鞋都沒換就走進來,嚷嚷著渴,要喝冰鎮啤酒,保姆看了看男主人的臉色,沒敢去拿。

兩個男性一回來,屋子裡的氣氛立馬變得不一樣。

薑禾綠的餘光,不經意瞥見時妄臉上的傷痕。

大大小小的刮傷,還有青紫,手腕上也有血跡,校服褲子皺褶不堪。

“上去。”時懷見冷聲陳述,“回房間自己反省。”

“我反省什麼?”時妄回頭,毫不遜色地反駁,“他們先罵我沒媽,我不能揍他們了?”

“揍可以。”他還是波瀾不驚的口吻,“我讓你反省的是你的腦子,一個人去打五個人,看你傷成什麼樣,真以為自己有多大能耐?”

“其中一個還被我打骨折了呢……”

說到一半,時妄突然瞥見沙發處的薑禾綠,滿臉驚訝。

意外她為什麼會在這裡。

小眼神溜了一圈,回頭看看自家老爹,擠擠眉頭,像是在問,這才多久,你就把人領回家了?

時懷見沒正麵回答,讓保姆帶他去樓上先洗洗,再擦藥。

“傷得這麼重,不去醫院嗎?”保姆隱隱擔憂,“流了好多的血啊,現在這孩子,下手可真重。”

老保姆是看著時妄長大的,如同親生的一般對待,縱容得不行,導致他平日裡在家就是個小霸王。

嬌生慣養的少爺,到外麵如果不亮出背景,沒人會慣著他的脾氣。

“去啥去啊,小傷。”時妄不以為意地說,裝作大男子漢,自認為瀟灑地把額前的發往後一抹,大搖大擺地去樓梯口。

老保姆不放心地跟在後頭,擔心他會不會摔著,保險起見,還是應該去醫院檢查一番,可是小主人不願意,時懷見也沒表示什麼,她一打工的不好給予建議。

“明天帶他去醫院看看吧。”薑禾綠這時出聲,“我看他走路的時候,腿不利索,外傷不打緊,就怕傷筋動骨。”

她給的建議,時懷見自然不會無視,點頭,“我會找人帶他去。”

她還想說什麼,又覺是人家的家事,時家人多,不至於一個小孩生病了,掌權人就陪著一起去醫院。

但見時妄那小子剛才走路的姿態,明明一瘸一拐卻要裝作大無畏的樣子,想想還是蠻令人心疼。

當媽的不在,當爹的不應該上點心嗎,十幾歲就有了娃,就算剛開始年輕不懂得帶孩子,現在不至於什麼都不懂吧。

見時懷見在她對麵的沙發坐下,薑禾綠出聲:“你不上去陪他嗎?”

“不去?”

“狗都上去了。”

“……”

“你就這樣當爹的?”

這個問題,很多人都在心裡質問過,敢說出口的,隻有她了。

時懷見心平氣和地看著她:“他是三歲小孩嗎,受個傷我還二十四小時盯著他?”

好像有道理……

她沒彆的意思,隻是覺得他態度有些冷漠。

她小聲嘀咕:“我就是覺得沒媽的小孩挺可憐的。”

聲音一低,發音變得沙啞,有些藏不住的難過。

同情的最高境界不是對方的遭遇有多淒慘,而是感同身受。

不過相對於時妄,她要幸運得多,雖然印象裡對母親的記憶等同於零,薑父後天對她雙倍的關照和慈愛,差不多能彌補回來,其他女孩有的,她不缺。

“我知道他可憐,但有什麼辦法?”時懷見隨口應一句,“他媽跟死了一樣,生下來後就把他扔了,一直以來沒見過一次麵。”

“……”

他是怎麼做到如此輕描淡寫地說這麼一件事的。

“為什麼?”薑禾綠脫口而問。

不敢相信,哪怕是動物,母性的本能不就是護著孩子嗎,怎麼還有人舍得丟棄孩子。

“這得問她自己了。”

其中的緣由,時懷見說不通。

誰都想不到,十幾年前,一手遮天的盛世時家被一個平凡的女孩搞垮過。

那時候時懷見還不大,印象裡時母是個優雅的高門貴婦,某天卻為了哀求一個女孩留下,差點跪下來,然而一切無濟於事,那個女孩還是拋下出生不久的孩子,並且把時家大少爺以強-奸的名號送進監獄,然後拿著高額賠償金,遠走高飛。

時家上下所有人都不信口口聲聲說自己愛大少爺的女孩,會做出這種黑白顛倒的事情。

她的心狠手辣和絕妙演技,自古到今,無人超越。

那之後,時家花了不少金錢和時間,把事件壓下去,讓言辭這個名字銷聲匿跡。

這件事對時懷見的影響,是平白無故多出一個孩子。因為時參出獄後,患上精神病,記憶嚴重受損,家裡人為了不讓往事刺激到他,給他嶄新的身份,他和言辭的孩子,交予時懷見撫養。

外人隻知道時家掌權人蹲過監獄,卻不知是誰,因為時參十幾年未出現在眾人視野中,不知不覺,大家就以為蹲號子的人是時懷見。

罪名已經頂替十幾年,而罪魁禍首也離開十幾年。

算算日子,言辭該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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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時間,時妄下樓,一身乾淨睡衣褲,額頭上貼著創口貼,還和以前一樣耍酷似的姿態走過來,像個操心人間婚事的月老,拉開餐椅坐下,正兒八經地問:“下次你帶人過來時跟我提前說聲。”

時懷見沒看他,“你在教我做事?”

“……”

時妄不服,“讓姐姐看見我這樣子,還以為我天天在外麵乾架,不學無術,吊兒郎當呢,實際上我一個月都打不了一次架。”

薑禾綠默默在心裡感歎,這小子還挺有自知之明的。

不對,她還聽出他們的話外之音。

還指望下次她再過來?

這次是意外,下次絕無可能。

吃了口這裡保姆做的菜之後,薑禾綠腦子一抽,為自己剛才的決定感到愧疚。

這裡保姆做的特色菜太對她胃口了吧。

薑禾綠一邊吃,一邊壓住心中的想法,暗搓搓警告自己不能被一頓飯收買。

飯到一半,時妄興致勃勃地開口,“老時,漂亮姐姐今晚留下來嗎?”

——噗。

正在喝湯的薑禾綠差點吐了。

有其父必有其子。

都不是什麼好東西,這麼小年紀,就想一些成年人的事情。

“你都說漂亮姐姐了。”時懷見不溫不火地回答,“那問我乾嘛?”

這話題一拋,讓時妄知道,展現金牌助攻的本事到了。

他問向薑禾綠:“姐姐,晚上一起玩遊戲唄?我工具人賊溜。”

“……我待會回家。”

“回家多無聊啊,留下來,看我們家的狗翻跟頭。”

“它會嗎?”

“會的。”

桌旁,An抬起狗頭,小眼神很無助,似乎在說:我會個球。

時妄繼續好奇問:“話說,你們發展到哪一步了?”

沒人回答。

薑禾綠安靜吃飯。

時懷見也當這個兒子不存在。

“親親了嗎?”時妄又問。

被人問出心事,薑禾綠忍不住了:“小孩子彆管那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