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言辭(1 / 2)

月白風輕的夜,靜得能聽見輕微的吻聲。

興許是咬得重了些,本該熟睡的言辭眉間稍皺,眼尾微動,呼吸也有短暫的不均勻。

時參一直在她旁邊看著。

看她終究撐不住太過於疲憊的身心,小小的波動之後又翻了個身,繼續睡去。

平常人換個環境入眠多少會有些不適應,她並不是如此,不論來之前還是來之後,似乎沒把他當成正常的男人,又或者,知道他不會做什麼,所以休息得如此肆無忌憚。

睡姿是側臥的,雙腿微微向前蜷曲,像是嬰兒窩在子宮裡的姿態,看上去不是很有安全感。

從一開始,她就很沒有安全感。時參知道。

剛來時家那會兒,吃過飯後,她還會去廚房偷兩個麵包,保姆以為是沒吃飽,後來打掃衛生時發現垃圾桶裡有沒及時吃完的過期麵包。

她可能並不知道,在老保姆眼裡,她就是一個從貧民窟裡出來的野蠻丫頭,毫無教養。

那個年代,雖然沒有現在富有,但大部分人家都是可以吃得上飯的,更何況是時家,怎麼可能缺一個小姑娘的口糧。

她其實是知道的,畢竟她進時家這個門,就是用她想都不敢想的數字價錢換來的。

可即便知道,還是擔心自己哪天會不會餓死街頭。

逐漸地,言辭明白,最讓人有安全感的就是錢了。

這也是支撐她一直走下去的支柱。

她自始至終都不知道。

有一個人的支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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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六點。

言辭沒有睡早覺的習慣,冬天的清晨黯淡,太陽還沒撥開雲層跳出來,她借著房間裡的光,看了下時間,又觀察四周的環境。

是個陌生地方。

她揉揉眼睛,比之前更清晰地認識這裡。

以及,她的身子。

鋪蓋在身上的是柔軟的鵝絨被。

眼睛再往下看,是陌生的睡衣。

就算昨天晚上睡得再迷糊也知道這不是自己的衣服。

也不是她平日裡的風格。

想都沒想,她直接起身。

步伐剛移動到門口,一個比她高出一個頭的男人身影輕飄飄地落於眼前,在此之前,她都沒聽到任何的腳步聲,此時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條幽靈。

麵對她的時參鎮定如斯,輕描淡寫,“早上想吃什麼?”

這再平常不過的語氣,好像他們是很親密的情侶關係,每天都在為吃什麼而糾結選擇。

言辭的雙眸焦距停靠在他身上。

很久。

還是沒看出端倪來。

想想還是她過於天真,這個男人哪怕真做了什麼歹事,依然可以如此雲淡風輕,若無其事地和她對話。

心理戰,她也玩不過他。

“你給我換的睡衣?”言辭問。

時參點頭。

她抬手,一巴掌正欲呼過去。

半空中,時參不急不慌地接住。

男人的手力道很大,輕輕一撥就將她的掌心位置掰到正對著她臉的方向,然後讓她的手摸了下自己的臉。

整套動作行雲流水。

作為醫生,言辭力道已經算大的了,可惜在男人麵前還是沒有顯擺的能力。

她沒有惱,慢慢地垂下手,知道做什麼都無濟於事,索性放平態度,“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你不和我說說嗎。”

“你想知道什麼。”

“所有。”

“那不急。”他不知從哪裡拿出新的一套牙刷,在她眼前晃了晃,“先去刷牙,然後吃飯,慢慢說。”

“我沒有和你慢慢說的時間。”

“那你還想做什麼?”時參溫溫一笑,稍稍湊過身,聲音壓得很低,“事情都辦完了,難道你想留在這裡?”

言辭一僵。

他倒是很給麵子,主動拿起她的手,把新牙刷往她掌心裡一塞,然後轉身去廚房。

事情都辦完了。

這句話,始終在言辭腦海裡飄蕩。

昨天晚上,他出現的地點,時間,都不是正常的。

他什麼都知道嗎。

沒有給出明確的答案,言辭暫時妥協。

上廁所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的大姨媽來了。

雙腿有明顯的不適。

這樣一來,她更不知道昨天晚上到底有沒有發生過什麼。

這裡沒有姨媽巾,她便多墊幾層手紙。

隔了一道門,都能嗅到餐廳那處傳來的早餐香味。

體能消耗過大,言辭早就餓了,摸了摸癟癟的肚子,深呼吸,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徑直走過去。

說來也怪,明明最放得開的人是她,在時參麵前卻各種不自在。

反倒是他。

平靜得不行。

甚至欣然接受她要走的事實,也表示在這限定的時間裡希望她多去看看他。

言辭喝了口溫熱的牛奶,潤嗓後,低頭吃東西。

坐於她對麵的時參離餐桌稍微遠一些,似乎沒有要開動的意思,目光始終寸步不離地落在她的身上,欣賞著不算優雅的進餐姿勢。

“彆看了。”言辭頭也沒抬,話裡卻充滿警告,“看的我不想吃了。”

時參薄唇微微抿著,一頓,曬然吐出兩個字:“小氣。”

言辭抬了下眸,似乎對這句評價不太滿意,又沒刻意地揪著不放,反說道:“大方的人難道收留人過夜都要占便宜嗎。”

他繼續看著她,“沒有。”

“那我的衣服是狗換的嗎。”她情緒有些激動,“房間裡就我和你兩個人,換了就換了,有什麼不方便承認的,你以前也不至於這麼窩囊,敢做不敢當。”

任何人發現自己的衣服被男人換了第一時間都會是憤怒。

隻不過言辭沒弄清到底什麼情況。

昨天辦過事後,她的衣服上是帶血的。

時參幫她換的僅僅是外麵的一層。

總不能穿著厚重的棉服睡覺。

還沒有解釋就被她罵了一頓,事已至此,他也沒有辯解的必要,依然保持溫雅的俊容,話卻越說越流氓:“我承認吧,我不僅幫你換了,我們還做了。”

微頓,他豎起兩根手指頭,說:“兩次,無套。”

言辭噎住。

“你現在可以去報警。”時參說,“趁證據還在身體裡。”

話音落下,一道寒光突然立於桌前。

言辭的手裡,多了一把刀。

從形狀看像是軍刀,看著不大,刀尖卻極為鋒利。

她麵無表情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沉靜幾秒,時參沒有再出聲。

言辭細白的手握著刀柄,慢慢地橫過來,然後當做水果刀,慢慢地切著本來就切好的果塊。

刀尖刺入水果裡,分割細胞,擠壓出水分的聲音,在寂靜的清晨,顯得微小而突出。

言辭說:“我不想怎樣。”

依然是低頭切著水果,“就當是被狗咬了。”

他啞然,“就這樣?”

“打官司太費時間。”言辭聲音薄涼,“現在的時間對我來說很重要。”

“我可

以理解為,你願意放過我。”

顯然,她並不是這個意思。

隻是覺得沒必要。

又不是少男少女,丟一次清白要死要活。

她隻當被狗咬了。

並不想在他身上花費時間。

也許這場官司要耗費很久,這期間有太多不確定的變故因素,所以為了保險起見,什麼都不追究。

時參看著她心平氣和地把剩下的早點吃完。

飯罷後又順帶把剩下的碗帶到廚房洗了。

沒有圍裙,出來時衣服的前麵有一點點的濕,兩隻手也帶著水滴,可能是用冰水洗的,指尖被凍得通紅,她自己好像沒察覺,也沒在意,拿起昨天晚上擱放在茶幾上的包包,準備走人。

時參早已提前在玄關處攔人,“去哪?”

“你說呢。”

“在我這裡,是最安全的。”

“你都知道什麼?”

“你不想我知道的,我都知道。”

言辭沒有往前走,也沒有退後,陷入兩難中。

目前來說,外麵的火還沒有燃著,就算燒了,火勢也不會蔓延到她這邊。

時參一如既往地希望把她圈在身邊。

而她又非常厭惡這種感覺。

“讓開吧。”她說,“我故意躲避,反而更加引起嫌疑。”

手機鈴聲,這時響起。

是周縱發來的短信。

他告訴她,陳清韻沒死,目前在一院治療,估計傷得不輕,需要商討手術方案。

又在末尾告訴她,這是一個機會。

言辭這一次想都沒想,越過時參的身側。

好似提前知道他會拉她的手,在他碰到之前及時避開。

“我送你。”他最後說。

也算一種妥協。

車子駛出小區後,她說:“去藥店。”

他沒問太多。

言辭在藥店待的時間比他想象中的要長。

時參倒不是擔心她會半路溜走,出於直覺還是過去看看,發現她正在吃藥。

而手上拿著的正是緊急避-孕藥。

他走過去,一把拉過她的手。

藥丸跌落在地。

言辭手裡握著的是從藥房拿的一次性紙杯,裡麵盛放的溫水因為衝力跳躍出來,灑在地上。

她擰眉,用看瘋子的眼神看著他。

“你應該知道這種藥對身體的危害有多大。”時參冷冷道。

“危害?”她依

然不耐煩,“是生孩子的危害大,還是吃藥的危害大?你不會還指望我給你生孩子吧。”

“沒有。”他說,“沒想過。”

時妄對他們來說不是愛情的結晶,也不會促進婚姻,於她而言隻會是累贅,對他來說則是犯罪的證明。

從來沒想過用孩子綁架她。

“我們昨晚沒做。”他說了實情,“我以為你不會信,才那麼說。”

誰知她信了。

並且沒擋一回事。

做沒做,她應該是能感覺得出來吧。

知道是烏龍後,言辭更惱:“你憑什麼覺得我不會信?”

“因為不可能。”時參輕描淡寫,“除非我很禽獸,給你下-藥,然後強你……在你眼裡我是這樣的人嗎?”

因為是,所以,才會相信。

如果他是一個正人君子的話,她可能想都不會往這方麵想。

因為他瘋,還有過一次前科,所以認為他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他說的每個字音都沒有加重,然後一字一頓好像棒槌一樣敲在人的心口。

悶得慌。

言辭將手裡的藥重新收起來,“我沒說過,也沒想過,不然昨晚也不會在你這裡睡覺。”

“嗯,我知道。”他輕笑,沒給她太大壓力,“走吧,我送你去醫院。”

還是心傷了。

他說他正常了,她也不信。

但他說他瘋的話,她會信的。

一路上,言辭感覺他的車速又穩又快,像是竭力證明著,他是正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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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陳清韻的手術,醫院經過討論過後,主刀醫生定為言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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