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欽揚聽謝沉說完,向他那邊挪了一點，看著他低垂的睫毛。
謝沉說這一段經曆的時候，並沒有帶著很濃烈的情緒,甚至平淡得像在講述彆人的故事。但宋欽揚可以肯定，當年這件事一定給他造成了不小的影響，他印象裡少年時代的謝沉一直很驕傲卻也很敏感,這樣將現實在他麵前徹底撕開，未免太殘忍。
“我竟然什麼都沒發現。”他抬起手,本來應該摟一下謝沉的肩膀，臨到卻猶豫了，隻是在他肩頭拍了拍。
宋欽揚忽然有種挫敗感,他追人追了半天,居然對謝沉經曆的事情完全不了解，在對方低落的時候也看不出端倪,甚至還在追問他為什麼放棄這麼好的機會。
謝沉聽出了他話裡的一絲愧疚，被他拍過的肩膀僵了一下。他說完後，設想過宋欽揚會因為他的隱瞞而感到失望，甚至因為自己並不是他印象中那麼自信而灑脫，反而也有這種屈辱的時刻,而對他有種濾鏡破碎的感覺，說不定對他的喜歡也減掉一點。
他萬萬沒想到宋欽揚會是愧疚，覺得自己當年還不夠關心他,所以沒有發現,因此感到自責。
他心裡的所有忐忑和羞恥都被戳了個口子，漏氣一般泄空了,留下的感覺又酸又麻。宋欽揚怎麼能完全站在他的角度,去為他感到心疼,而不去想這對自己公不公平。
謝沉想，他確實錯過了很多，如果早點把話說透，結果就不一樣了。
宋欽揚看他神色黯淡，接著道：“還好一切都過去了，你出國學了最喜歡的音樂，現在又有理想的事業，很完美啊。”
讓他既欣慰又安心，真好。
“不，我不該出國，”謝沉抬起眼睛，堅定地看向他，“我失去了最珍貴的東西。”
宋欽揚和他對視著，他剛才本來就靠近了些，謝沉偏過頭看他時，他們視線間的距離又驟然縮近。他感到周圍的空氣瞬間被壓縮了，血流開始加快，他隻能看著謝沉眼中交織的悔意，而不敢去猜他說的“珍貴的東西”是什麼含義。
過了兩秒，他裝作輕鬆地笑了笑：“你出去後和以前的樂隊成員應該也沒聯係了吧，我前幾天遇見岑安學姐了，她還挺念舊的，開了個酒吧，名字就是你們之前樂隊的名字。”
雖然離得還是很近，但起碼消散了些兩人之間詭異的氣氛，讓他不至於頭腦一熱想要抱一下謝沉或者親上去。
“是麼？”謝沉唇角輕輕牽動了一下，“下次你能不能帶我去看看？”
他又多了個名正言順約宋欽揚出來的理由。
“好啊。”
“你們見麵她有沒有跟你說什麼？”謝沉問道。
宋欽揚想起她說的那首歌，猶豫了一秒，還是搖頭道：“沒有，就隨便聊了聊。”
“她當年就勸我早點和你在一起。”
宋欽揚聽到這句話從謝沉嘴裡說出來，心跳猛地一亂，謝沉眨眼睛的動作看在他眼中，如同放了慢動作，細密的睫毛往上挑起時，像掃在了他心頭上，他甚至可以在謝沉眼眸中看見自己的倒影。
他聽見謝沉接著說：“說我表現得多冷漠，以後就會有多後悔。”
宋欽揚呼吸都頓了一下，他現在大概應該順勢問問：那你有沒有後悔過？但是不能。
他倒是有點後悔，剛才不應該上來的，他明明知道自己還抑製不了本能的心動，就該保持安全距離。
於是他往旁邊挪開了距離：“咳，現在也晚了，你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謝沉看了看表，眼裡不動聲色地閃過一絲失落。
他感覺自己像被施了魔法，宋欽揚會為他駐足停留，然而十二點過後，南瓜馬車和水晶鞋都不見蹤影，宋欽揚對他的溫柔也隨之消失，他在他眼裡又什麼都不是。
替身情人百度百科上的生日有那麼重要嗎？他越想越委屈，問：“是不是有人在等你？”
宋欽揚愣了，沒想到這個問題來的如此快。
他從沒欺騙過謝沉，但他實在解釋不了：我把你當朋友，但我包養了一個和你有九成像的小明星，很巧，就是你今天提了好幾次的謝寒逸。
簡直是宇宙爆炸級彆的尷尬現場。
他搖了搖頭：“沒有，我不是養了貓麼，貓在等我。”
說完，宋欽揚在心中感歎，他和謝沉之間，終究也不純粹了。
“哦，小餅啊。”謝沉若有所思地將目光移向窗戶，“可現在聽起來雨有點大，不然再等一下。”
宋欽揚這才發現，窗外是有雨聲，他剛才心情太緊繃，居然沒注意到。
他走到窗邊看了一眼，心裡竟生出了一分僥幸，好像又有正當理由和謝沉多待一會兒。
他依然和謝沉在沙發上保持了一點距離，謝沉在電視上放了一個紀錄片，正好是山道滑雪主題的，他們安靜看著，偶爾聊幾句，時間在旁邊緩緩流過。
宋欽揚昨天就沒睡好，現在客廳燈很暗，暖氣很足，加上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他忽然有點困。
謝沉再看過去的時候，他已經靠在沙發上，歪著頭睡著了。
謝沉放輕腳步走過去，看著他彎起了唇角，隻有宋欽揚睡著了，他才覺得他們之間近了一點。他這沙發有這麼好睡嗎？兩年前他還住在這裡，宋欽揚第一次來的時候就是在這個位置睡著的。
曆史總是驚人的相似，那時候他乾了什麼？
他目光在宋欽揚緊閉的唇上掃過，單膝撐在他身旁的沙發上彎下腰，卻在臨近的時候停了下來。
現在他還有人設，不能功虧一簣。
於是他偏移了方向，在宋欽揚的額頭上輕輕親了一下，然後扯過旁邊放的一條毯子，蓋在了宋欽揚身上，就準備起身。
這時宋欽揚睫毛忽然動了動，醒了。
宋欽揚看著謝沉近在咫尺的臉，夢和現實一時間模糊了起來，下意識伸手環住了謝沉的脖子，製止了他起身離開的動作。
謝沉眼裡閃過一絲意外，然後眸光暗了暗，本來已經收回的手撐在了宋欽揚額邊的靠背上，距離又縮近了一點。
他還沒進行下一步行動，宋欽揚恍然醒過來，腦子裡轟地一聲響，臉上一下燒了起來，趕忙鬆開了他，偏過頭道：“對不起，我睡得糊塗了。”
謝沉隻得帶著失望起來，不動聲色地說：“沒事。”
宋欽揚看到自己身上的毯子，更不好意思了，謝沉好心給他蓋個毛毯，他居然摟了人家脖子，明明才在樓下說過對他沒那個想法了，謝沉會不會覺得他很虛偽啊。
他趕緊起身，沒直接看謝沉：“好像也沒聽見下雨了，那我就先回去。”
“好，我送你。”謝沉現在也沒理由留他，隻能這麼說。
“不用，沒有多遠，你對這邊地形又不熟。”
宋欽揚說著，逃跑一樣地走到玄關，拿起了掛著的外套。
謝沉看著他緊繃的動作，泛紅的耳廓，心裡一癢，莫名其妙地也覺得周遭空氣有點熱了。本來他跟宋欽揚早過了這種純情的時期，現在看來，他再追宋欽揚一次，好像也不錯。
他還是把宋欽揚送到了樓下，宋欽揚也不知道他這些想法，一路上都沒說話，直到走到車旁，才看他：“那我先走了。”
“嗯，小心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