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佑有些驚訝袁青杞的識見如此洞徹,真可謂知其然也知其所以然,把道家的精髓讀的通透,正要答話,卻冷不防聽她話鋒一轉,問道:“七郎可知衡陽王要來晉陵小住?”
呃?
這是不按套路出牌的節奏啊,大家辯論的口乾舌燥,你做了總結陳詞,總得也給我一個總結的機會啊。不過不講理是女孩子的特權,徐佑這點風度還是有的,點點頭道:“晨間辭彆袁公時,聽他提起過。”
“那七郎可知,衡陽王此來,很可能會向阿父提親。”
徐佑一時捉摸不透袁青杞的意思,笑道:“衡陽王身份貴重,又雅量高致,確是三娘良配!”
袁青杞又是一聲輕笑,也不著惱,更不害羞,道:“七郎跟衡陽王有過交往麼?不然如何知道此人雅量高致?”
“那倒沒有,隻是道聽途說。”
“所以七郎也一定不知,衡陽王的王妃本是會稽賀氏之女,身體一貫康健,可僅僅嫁過去一年,就麵如枯槁而死……”
徐佑皺起眉頭,道:“三娘話中的意思,莫非此事彆有內情?”
“此事本就隱秘,又牽扯到了內府,所以知曉的人不多。衡陽王安休遠性好男色,府中養了眾多孌童,其中有一個叫齊小姬,最得寵愛,諸人常常在府內不穿絲縷,於遊池林內,公然宣 淫。賀氏女郎雖不善妒,但也忍受不了衡陽王這等行徑,所以多次勸誡,有逐齊小姬出府之語。”
袁青杞語氣平和,不帶絲毫感**彩,更不會讓人想到淫 邪之事。雖說這個時代風氣大開,但與陌生男子談到這等事還能鎮定如常,倒也不是普通女子能夠做到。
“齊小姬自然不會束手待斃,在安休遠麵前頗多讒譏。後來有一日,安休遠喝多了酒,和齊小姬等人行苟且之事,正好被賀氏女郎撞到,言語激憤了些,竟引得安休遠大怒,令齊小姬和其他孌童當眾奸 淫了她……賀氏女郎出自詩禮簪纓之族,如何受得了這種侮辱,當晚就懸梁而死。事後,安休遠為了掩蓋醜事,將當日所有在場的孌童和奴仆全都杖殺,隻有齊小姬因為恩寵未失,得以保全一條性命,卻也無法再留於王府,拿了賞賜的錢財,從此流落民間,杳無所蹤。”
徐佑恍然大悟,怪不得袁階會毫不猶豫的拒絕安休遠的提親。本來以為是為了他與海鹽公主的那個傳聞,但此時仔細想想,傳聞畢竟隻是傳聞,以袁階的城府,尚不至於因為一個無法證實的傳聞就對一位聖眷正隆的皇子避若蛇蠍,其中定有更深一層的理由。
聽了袁青杞的話,才知道安休遠還做過這等無法無天的下作勾當。在楚國好男色沒什麼,甚至都不算缺點,但好男色好到連賀氏的女郎都敢虐待至此,導致紅顏薄命,真是無可救藥!袁階必然是因為賀氏女的悲慘遭遇,寧肯和一向看不起的江東本地世族徐氏聯姻,也要斷了安休遠的念頭!
不過因為孌童而致妻子於死地的,安休遠也不是獨一無二。徐佑讀《晉書?石季龍載記》,裡麵就有這樣一段記載:“石季龍為娉將軍郭榮妹為妻。季龍寵惑優僮鄭櫻桃而殺郭氏,更納清河崔氏女,櫻桃又譖而殺之。”同樣是正妻和孌童之爭,石虎竟然連殺了兩個妻子,並且這兩個妻子都不是一般人,一個是汾陽郭氏將軍郭榮之妹,一個是清河崔氏之女,門第顯赫,卻還是爭不過一個孌童!
男風之盛,竟至於此!
“既然他人儘死,齊小姬又不知所蹤,安休遠肯定三緘其口,絕不會再提起此事,會稽賀氏更是不會說。如此隱秘,那袁公是怎麼探得這件事的詳情?”
“這個問題的答案牽扯到的東西比較複雜,我不想信口胡言來騙七郎,所以,還是不答為好!”
徐佑並不追問,沉思道:“想必是袁公派了得力的人前去做了調查,隻不過派人得來的情報,沒有親眼所見,未必全都是真……”
袁青杞的語氣突然又變得俏皮起來,道:“此話有理,不,是大大的有理。比如關於你的情報,放在案頭足有三尺高,可幾乎沒有一處是正確的……既能布局殺人,也能揮毫寫字,更是出口成章,文采斐然,哪裡是情報裡說的那樣粗鄙不堪?”
徐佑哭笑不得,道:“貴府是不是特彆喜歡調查彆人……嗯?”
他猛的一頓,嘴巴微微張開,目光瞬間變得犀利起來,似乎要刺開厚厚的布障,看到袁青杞的內心深處。片刻之後,一字字道:“原來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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