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文君這才看向徐佑,道:“早聞徐七郎驚才風逸,今日一見,才知見麵更勝聞名。”
徐佑同樣施禮,道:“不敢!”
這位新寡文君不說樣貌出眾,單單這份待人接物的本事就不是一般士族女子該有的老練和通透。不過她雖然臉帶笑意,但眼眸中始終平靜無波,可見心智堅毅,等閒不為外物所乾擾。
眾人分賓主坐下,詹文君道:“何郎君方才所言,可否明示?”
“郭夫人應該已經得到消息,數日前郭勉被刺史府的人堵在長河津口,現在下落何處,尚不知曉。”
詹文君點點頭,道:“不錯!”
那夜之事早已經傳回了錢塘,現在不說人儘皆知,但至少該知道的人一個不少全都知道了。
“那郭夫人也該知道,天師道揚州治的祭酒杜靜之對夫人覬覦已久,日思夜寐,不得之絕不甘心?”
詹文君眸子深處泛起一陣驚駭之色,但掩飾的很好,沒有露出破綻,道:“郎君為何有此一言?杜祭酒乃三吳道首,神仙一流的人物,怎麼會看到上文君這蒲柳之姿?”
何濡冷笑道:“神仙?”下意識的望了望徐佑,見他眼觀鼻鼻觀心,根本沒搭理自己,卻也自動的省略了後麵的一千字,直抓主題,道:“此處隻有我等數人,郭夫人不必隱瞞,我既然敢說,自然有我的道理,要不要我詳細說說杜靜之是怎麼跟詹氏求你做妾,又怎麼跟郭勉暗中爭鬥數次,為了你結下了仇怨?”
詹文君對何濡產生了一種莫測高深的感覺,沉吟了一會,沒有承認,但也沒有否認,道:“且當郎君所言是真,那跟眼下的形勢又有什麼牽連呢?”
“杜靜之已經買通了貴府的詹珽,也就是你的族弟,通過錢塘遊俠兒竇棄,串謀謀取詹氏的族財。跟你在這說話的工夫,想必至賓樓裡雙方也正相談甚歡,算計著是將整個詹氏撕爛咬碎之後分而食之,還是快刀斬亂麻,一口囫圇吞下去。”
“什麼?有這等事?”
詹文君微一蹙眉,道:“千琴?”
從屏風後應聲走出一個素衣女子,跟詹文君相似的打扮,沒有梳發髻,隻是用絲帶束起長發,肌膚細膩,眼神靈動,恨恨的看了何濡一眼,飛快的答道:“還沒有收到消息,最近我們的人手都派了出去,四處打聽郎主的下落,對錢塘這邊鬆懈了一些……婢子立刻讓人去查!”
千琴轉身招了招手,從屏風後又走出一個婢女,她俯耳低語了兩句,那個婢女從另一側的小門離開。
詹文君又吩咐道:“給幾位郎君上茶!”
徐佑笑道:“不必麻煩了,此地離至賓樓不遠,貴屬一去一回,盞茶即可,我們坐等就是。”
詹文君歉然道:“是我一時疏忽,招待不周,徐郎君莫怪。”
“女郎太客氣了,我們進門沒有多長時間,可你已經說了三次‘莫怪’,倒顯得我等成了惡客……”
詹文君展顏一笑,如春風化雨,暮雲晚晴,說不出的嬌美動人,簡單的陋室頓時化作了瑤池仙境,讓人留戀不已。
“徐郎善謔,大有庾法護之逸態。”
徐佑現在聽到庾法護的名字已經有些麻木了,莫非偌大一個楚國,隻有這位空穀白駒會說笑話不成?
詹文君麵對徐佑何濡這樣的猛人,不僅絲毫不怯場,反倒隱隱掌握了談話的節奏,目視何濡,問道:“何郎君,按你的意思,我家公公出事也跟杜道首有關了?”
“隻要不是蠢材,都知道想要對付詹氏,必須先對付郭勉。沒了郭勉的庇護,現在的詹氏不過是放在刀俎上的魚肉,任人宰割而已。不過郭夫人也不必自責過甚,杜靜之之所以聯合刺史府陷害整治郭勉,背後應該有更大的陰謀和企圖,吞並詹氏以威逼夫人就範,隻是附帶的戰利品罷了。”
何濡眼神閃爍著異樣的神采,道:“說的明白一點,詹珽竇棄不過是小人物,看似高高在上的杜靜之柳權也隻是小人物,真正的大人物都在暗中弈棋,驅使這些棋子做前驅,我倒要看看,這一次的局,誰能笑到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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