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史府的目標是郭勉,不會管詹氏的小事,一定是杜靜之派來的,毋庸置疑!”
“這倒也是!其翼不如再猜一猜,這人會是誰呢?”
左彣咋舌道:“郎君這不是故意為難何郎君嗎?杜靜之麾下多少奇人異士,如何猜的出來?”
何濡一笑,道:“說難也未必多難,天師道揚州治自祭酒以下,有兩名正治,五大靈官,其他五百籙將、百五十籙將、五十籙將、十籙將若乾。能被派到錢塘,協助詹珽謀劃此事的人,至少也該是靈官的級彆。而揚州治五大靈官,身形如同此人瘦小的,定是捉鬼靈官李易鳳!”
天師道每一治都有五大靈官,分彆是祈禳靈官、除瘟靈官、消災靈官、度亡靈官和捉鬼靈官。
左彣尚且半信半疑,徐佑已經歎道:“其翼之才智,我所不及。此人,確實是李易鳳!”
這次輪到何濡奇怪,道:“七郎認得他?”
徐佑遠遠的望著李易鳳,他的目光低垂,沒有發現自己,神色中露出幾分緬懷和悲傷,道:“多年前我隨先君上鶴鳴山,蒙大祭酒李長風出手治病,當時隨侍在他身側的弟子中,有一人就是這個李易鳳。隻是沒想到,幾年沒見,他已經成了揚州治的捉鬼靈官!”
何濡和左彣知道他想起了義興的往事,對視一眼,都默不作聲。國恨家仇,從來都是用刀刻在男兒丈夫心頭的血字,水不能滅,火不能融,至死方休。任何的言語勸解都是蒼白無力的徒勞,隻有潛心忍受,蟄伏待機,靜等圖窮匕見的那一刻,斬人頭,滅人族,以血寫就的字,隻有以更多的血來去除!
鮑熙眼看就要壓不住場麵,徐佑收拾思緒,深不見底的眼眸泛著淡淡的神光,道:“鬨到這一步,詹珽已經沒了退路,從此隻能牢牢綁在杜靜之的大腿上,不管輸贏,錢塘縣都無他的容身之地,至賓樓咱們也沒必要繼續住下去了!”
何濡卻道:“七郎,你有沒有想過,詹珽為何非得這麼著急趕咱們離開呢?”
“詹珽本來是想利用鄭賊捕把你我幾人關在縣衙的大牢裡,此計不成,自然要另辟蹊徑——如果所料不差,今夜出了此門,不管宿在何處,詹無屈都有把握讓咱們人不知鬼不覺的消失在茫茫夜色裡——天師道的高手眾多,單靠風虎一人,很難抵擋的住!最重要的是,事了之後,他還能脫得乾係,畢竟不是發生在至賓樓,讓人抓不到把柄……”
“既然七郎洞若觀火,為何還要按照對方的謀劃走呢?”
“因為這個謀劃有個大漏洞,詹珽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顧飛卿會邀我連榻夜話……哈,今夜的錢塘縣,還有什麼地方,能比縣衙的主樓更安全的呢?”
何濡抬起頭,看著天歎了口氣,道:“什麼都讓你想到了,還要我有什麼用?七郎,其實有時候,你裝的傻一點,我會更高興!”
徐佑負手走到鮑熙身旁,笑道:“詹郎君,不就逐我們出去而已,至於明火執仗,動用這麼多人嗎?當心嚇壞了樓裡其他的住客,影響你們的生意。”
看到徐佑,詹珽雙目直接噴火,森森道:“那要多謝徐郎君選了這處院子落腳,周邊僻靜的很,哪怕有人慘叫,也不會被人聽到。”
“哦?這麼僻靜?聽起來不是很安全啊,既然如此,麻煩讓讓,我們還是換個地方住的好!”
一直沒有說話,也沒有抬頭的李易鳳在聽到徐郎君這三個字時,猛然抬頭,眼光在徐佑臉上打了個轉,驚愕之色一閃而過,又垂下頭去,並沒有多說什麼。
詹珽扭頭看了看李易鳳,見他沒有表示,仰天大笑,道:“先前禮送你出去,你不肯,這會卻沒有那麼簡單了。要麼讓人扔你們出去,要麼自己從這裡滾到門外,選一個吧,徐郎君?”
見李易鳳故作不識,徐佑也不會貿然相認,道:“是嗎?詹郎君當真這麼不留情麵?”
“哼!”詹珽得意道:“你算什麼東西,也配來我麵前討情麵?”
“那你又是什麼東西?雪奴!”
詹珽身子一顫,不知聽到了什麼驚恐的聲音,臉上露出懼怕、憎恨、迷茫和羞辱夾雜不堪的複雜表情,連牙齒都開始一下下的抖動。
人群分散兩邊,一個垂著紅紗圓障的青竹步輦在八個身形高大的健壯男子的扛抬下,從外麵慢慢的走了進來!
夜幕降臨,羞澀的月亮半遮著臉,偷偷的往人間投射下來一絲皎潔的光,於這庸俗肮臟的院子裡,照在了步輦的紅紗之上。
朱門倚遍黃昏,廊上月華如晝,
紅紗有倩影,
暗香盈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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