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詹文君還沒嫁給郭禮之前,也就是雙方定親之後,百畫已經被郭勉打扮停當,親自送到了詹府,做了詹文君的貼身侍女,比十書、千琴都要早上幾年。
至於萬棋,是因為定親那年的上元夜出遊,詹文君遇到幾個潑皮無賴,身邊跟來的家奴由於人太多走散,差點便出了事。郭勉得知後勃然大怒,送萬棋給詹文君做了侍女兼侍衛,比百畫要稍晚了幾個月。
詹文君憐惜百畫年幼,且在詹府人生地不熟,待她就跟自己妹妹一樣,不說百般寵愛,但也從沒像今日這般疾言厲色過。
百畫咬著下唇,倔強的站在那,既不認錯,也不下跪,眼眸開始泛起了紅色,慢慢的溢出淚珠,悄無聲息的滾落臉頰。
詹文君心下不忍,但絕崖瀑布事關重大,不能容得一點的疏忽大意,道:“看來還是我管束不嚴,才讓你肆意妄為至此。既然不回話,那也不必在這裡伺候了,去找十書吧自領家法!”
聽到十書這個名字,百畫身子一震,臉色頓時變得蒼白,卻還是一言不發,跪伏地下磕了頭,然後起身就要往外麵走去。
詹文君看著她瘦弱的背影,突然道:“站住!”
百畫應聲停下,雙手死死抓著裙裾,卻沒有轉過頭。
詹文君不易察覺的搖了搖頭,歎了口氣,道:“彆去找十書了,到自己房裡待著。從今日起,沒我的允許,不準踏出房門一步!”
到了第二日,天剛微微亮,詹文君派人請徐佑共進早膳。徐佑知道詹文君下山在即,也不遲疑,隨著侍女來到了一座造型彆致的雅亭裡,周邊圍了三麵厚厚的布障,留一麵正對滿園的奇花異草,放眼望去,美不勝收。
徐佑在詹文君對麵落座,左右望了望,不見一個侍女,奇道:“百畫呢?”
這小丫頭整日在他麵前遊晃,一時不見,竟還有點不適應。詹文君猶豫了下,終還是決定直言相告,和徐佑攜手合作,正是赤誠以待的時候,容不得半點欺瞞,道:“她犯了點錯,現下正閉門思過。”
徐佑打量下詹文君的神色,慢慢坐直了身子,道:“不會跟在下有關吧?”
詹文君搖搖頭道:“郎君過慮了!”
徐佑何等樣人,立刻明白確實是跟自己有關,不過他實在想不出到底何時何地做了何等事,竟連累的百畫因而受罰。
“若不是什麼大錯,我厚顏給百畫求個情……”
詹文君眼神清澈,望著徐有啊,態度誠懇的道:“本來郎君開口,我無論如何都該聽從才是。隻不過鄙府自有鄙府的法度在,百畫是我身邊的人,要是犯了錯能免於受罰,恐怕日後不能服眾……”
以詹文君平日裡的做派和氣度,不像是等閒容易發怒的性子,估計真的出了什麼不可容忍的錯事。
還是稍後在暗中打聽一下……
徐佑長袖舒展,姿態翩然,笑道:“是我莽撞了,夫人莫怪!”
詹文君有些摸不透徐佑的心思,但也不可能在這件事上妥協,正如她所說,一府有一府的規矩,不可能因噎廢食。當下靈巧的轉移話題,道:“我見過郎君後便要啟程下山,不知還有沒其他的吩咐?”
“吩咐不敢當!”說起正事,徐佑正色道:“我對詹府中諸人所知不多,沒有什麼可說的,隻送你兩個字:拖延!拖得一日是一日,拖得兩日是兩日,我們現在最需要的,是時間!”
詹文君心領神會,當下不再言語,輕舒素手,舉起做工精美彆致的樽杓,為兩個一看就價值不菲的玉合杯斟滿了酒。
玉杯中的酒不清不濁,不黃不赤,如同出塵冬雪,唯有一片驚心動魄的白!
這種白,不是雪山頂上常年不見的皚皚,也不是街巷中常見的泛泛。它的白,透著一股子讓人窒息的靈動,不僅在杯中上下翻滾,還在若有若無間,散發著雲蒸霞蔚般的淡淡霧氣,煞是好看。
“這,就是三吳聞名的雪泥酒?不是說隻有冬日才能喝得到嗎?”
徐佑還記得郭勉的外號,“雪泥驚鴻”,雪泥,指的就是雪泥酒!
詹文君轉過頭,遙望著廳堂外那一抹迷人的蕭殺,道:“現在,已經是冬日了!”
徐佑驚覺,是啊,雖然還沒有下雪,可深秋已過,凜冬已至。
是冬日了啊!
“雪泥酒,重在一個雪字,所以不須溫,要涼飲,請!”
詹文君舉起手中杯,遙做致意,然後揚起玉頸,豪爽的一飲而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