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聰跟都明玉交鋒數次,第一次感覺一切儘在掌控之中,不急不緩的笑道:“你說!”
都明玉來回踱了幾步,突然轉過身去,背對著朱聰,讓他看不到自己臉上的表情,道:“天師派了陰大祭酒來揚州造訪各大門閥,極可能問詢下一任祭酒的人選,朱氏是吳郡四姓之首,各大家唯朱氏馬首是瞻,若能為我說幾句好話,想必天師也要認真考慮……”
天師道能在楚國勢大,連安子道都如鯁在喉,根本原因是它在蠱惑了萬千螻蟻百姓之後,又越過了高牆厚壁,蔓延到了許多世族門閥的血液裡,無分彼此,一榮俱榮。世俗間的權力和宗教的神化結合之後,產生的化學反應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因此揚州治的祭酒,不單單屬於天師道,從某種意義上說,也要得到揚州各門閥的同意和支持,才能在如今這樣四麵楚歌的危局中維係住天師道的道統不滅!
至於朱氏顧氏在白蛇案中起的作用,那隻是針對杜靜之的胡作非為,並不是針對天師道,孫冠再不智,也不會在這種關鍵時候跟揚州的兩大門閥起衝突,相反還要儘力安撫,以示通好之意。所以都明玉來找朱氏,是再聰明不過的選擇了。
朱聰一驚,道:“陰長生竟然來揚州了?不可能,我怎麼沒有收到一點消息?”
都明玉冷冷道:“陰大祭酒應該於五日前離開了鶴鳴山,僅僅帶了兩名隨從,沒有驚動任何人!”
朱聰沒有問都明玉是怎麼知道的,他在天師道裡要是沒有點門路,也不可能在揚州這樣的重鎮擔任正治多年。
“白發朱提……”朱聰喃喃道:“難道,孫天師要殺人了嗎?”
陰長生,在被孫冠收服之前,是縱橫寧越之地的大盜,殺人盈野,剖人肝,吃人心,作惡無數。後來屠戮了天師道駐紮寧州的道觀,闔觀道人被剝皮抽筋,懸掛觀門曝曬十日。終引得孫冠震怒,親自出手,在寧越兩州的千裡大山裡追殺了陰長生七天七夜,最終在寧州朱提郡圍堵住他,約好隻用三招,若不勝,就放他離開,若是勝了,要他放下貪嗔癡怨,凝神聽三天道法,然後還可以饒其一命。
陰長生縱橫天下,從無敵手,豈能怕了孫冠,當即答應下來。沒想到三招之內,他連招架之力都沒有,敗的乾脆利落。折服於孫冠的氣度,陰長生甘願聽了三天道法,竟幡然悔悟,烏發皆白,然後自廢武功,拜入道門,從此隱居鶴鳴山,號朱提道人,專心符藥濟世,普度眾生。可聲名非但不墜,這些年經過好事者的一再渲染,反倒更添威盛,人稱白發朱提而不呼其名。
“陰大祭酒早已不諳武事,再也殺不得人了。”都明玉搖搖頭,道:“隻是他跟張大祭酒交厚,而楊乙是張大祭酒的弟子……”
陰長生位列鶴鳴山七大祭酒第三位,都明玉口中的張大祭酒名叫張長夜,在大祭酒中行四,兩人前後腳入的道門,交情自然比彆人深一些。
“原來如此!”朱聰皺眉道:“莫非孫天師已經打定了主意?”
都明玉微微垂下眼瞼,道:“天師的心意,我不敢妄自揣度……不過陰大祭酒向來公正,未必就喜歡楊乙,故而朱氏的意見就顯得十分的重要。”
朱聰差點拍著胸脯給予保證,道:“正治放心,揚州門閥,自朱氏始,皆願推你為祭酒!”
都明玉明顯鬆了一口氣,道:“謝過郎君!”
朱聰暗忖,都明玉平日何等的桀驁不馴,遇到切身相關的利益時還不是方寸大亂,心裡頓時多了幾分鄙夷。要不是為了大局著想,真的想諷刺他兩句。
“對了,來的路上沒有泄露行跡吧?”
朱聰自信滿滿,道:“我換了三輛牛車才至此地,替身也安排了兩個,絕無人跟的上。就是黃耳犬,也隻能聞著味跑到西陵縣去了。”
都明玉放下心來,又跟朱聰商議了具體的聯絡方式和後續配合的詳細計劃,眼見天色已晚,分手作彆,各奔東西。
孟行春參加完縣衙的聚會,回到住所,一名徒隸走上前,低聲稟報道:“據查,朱氏的朱聰,天師道的都明玉,兩人在錢塘城北五十餘裡的趙村密會,所談內容尚不知曉,要不要繼續跟進?”
孟行春微微一笑,道:“都明玉想當揚州治的祭酒,朱氏想要繼續擴張在揚州的勢力,這些想法都很好,可他們也不想想,孫冠吃了這麼大的虧,豈會再讓人牽著鼻子走?咱們瞧著就是了,嗯,把人撤下來,不用在他們身上浪費時間。”
“諾!”徒隸心中奇怪,本以為假佐會嚴令追查兩人的行跡,沒想到會撤的一乾二淨,連個監視的人都不留。不過奇怪歸奇怪,打死他也不會問出口來。
“徐佑那邊有什麼動靜嗎?”
“沒有!自從住進了靜苑,徐佑深居簡出,幾乎沒露過麵,連今日大德寺的熱鬨也沒來看,見過最多的外人隻有蘇棠一個。”
“蘇棠?”孟行春想起來了,道:“是那個姿容甚美的女郎?”
“是!”
孟行春笑道:“年少慕艾,人之常情。”他頓了頓,在徒隸以為即將進行下一個議題的時候,突然聽到聲音,道:“再加派三人去靜苑四周,一定要搞清楚徐佑到底在做什麼!”
“呃?”徒隸腦子差點沒轉過來,徐佑實在沒什麼可查的,可假佐偏偏還要加派人手,這是什麼道理!
“嗯?”
孟行春抬起頭,望了徒隸一眼。徒隸後背猛然滲出冷汗,急忙跪伏於地,大聲道:“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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