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個月,竺無漏四處交好揚州名士,談佛論玄,吟詩作文,雪僧的名號越來越響。不問可知,身為竺法言最器重和疼愛的弟子,將是本無宗這一代無字輩裡領袖群倫的重要人物,像這種最適合揚名借勢的雅集,他怎會不來?
不來的原因隻有一個,他受了傷!
“這樣說,上座是承認竺無漏的罪行了?”
顧允的質問如同重錘,敲打在那些替竺無漏出頭的人的心上,一時麵麵相覷,震怒有之,惶然有之,還有人垂頭喪氣,用吃瓜群眾徐佑的話說,估計三觀都崩塌了!
正當眾人各有心思的時候,竺法言卻搖搖頭,道:“不是他!”
“嗯?那是誰?”顧允正色道:“請上座明示!”
竺法言歎了口氣,道:“無覺,跪下!”
“啊?”
竺無覺張大了嘴巴,渾然失神,竟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跪下!”
竺法言瘦弱身軀,老朽枯乾,可這一聲跪下,卻如同獅子怒吼,雷動九霄,震得人人腳下不穩,幾乎摔倒。唯有都明玉屹立不動,穩如泰山,他身邊的千葉臉色微微一白,又恢複了原狀。
徐佑強撐著沒有搖晃身子,但他被譽為少年天才,眼力絕到,竺法言這一聲的威力雖是衝著竺無覺去的,其實有大半攻向都明玉,算是小小的教訓和反擊。隻是沒想到都明玉的修為如此深厚,負手而立,輕描淡寫的化於無形。
其他人文弱書生,沒有武學根基,僅僅聲波入耳,就受了池魚之殃。徐佑幸好站的離都明玉稍遠,否則的話,什麼年輕一輩中武道第一人的傳說立刻就得破滅。
竺無覺撲通一聲,雙膝著地,骨頭已然儘碎。他的臉扭曲成了可怕的模樣,然後從耳鼻口眼七竅中流出血跡,頃刻間染透了白色的僧袍。
“師尊?你,你這是……”
竺無塵嚇的手足無措,跟著跪下,雙手伏地,顫顫不敢言語。竺法言站了起來,沛然不可禦的強大氣息彌漫四周,讓人不敢仰視,他淡淡的道:“無塵,念《薩婆多部十誦律》!”
“是……弟子遵命!”
竺無塵盤腿跌坐,口念《十誦律》,煌煌梵唱,威自佛出,使人心生敬畏,俯首帖耳,不敢逾矩。
竺法言緩緩道:“竺無覺假冒竺無漏之名,奸汙良女,以致三人喪命,此罪為波羅夷,永墮不如意處!”
波羅夷為佛門戒律中六聚罪之首,含殺、盜、淫、妄之惡行。《十誦律》規定,永墮不如意之處,也就是所謂的“棄”,困於阿鼻地獄,永生永世,不複為佛門清眾!
竺無覺有殺、淫、妄三罪,稱三波羅夷,對佛門而言,已然罪無可恕!
“弟子知罪,求師尊,師……”
竺無覺竟體會到了高惠昏死前的那種壓抑驚恐的感受,失去了六塵六識,看不見人,聽不到聲,聞不到味,隻有嘴巴勉強能夠吐出幾個字,卻隻是下意識的想向師尊求饒。
雖然,他渾渾噩噩,還沒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但“知罪”這兩個字,已經足夠了!
竺法言再不看一眼,轉身往門口走去,道:“比丘犯法,於民同罪,今日逐你離開大德寺,交給官府懲處。無覺,你修的不淨觀,當知如何解脫煩惱!”
話音剛落,竺無覺雙齒猛的一咬,舌頭齊根而斷。
竺法言閉目,垂眉,腳步不急不緩,黑色的僧衣消失在樓梯儘頭,隻留下一聲阿彌陀佛,回蕩在所有人的心頭。
金剛怒目,所以降服四魔;菩薩低眉,所以慈悲六道。
這才是真正的佛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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