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左右四顧,果然沒看到張墨。這時陸會走了進來,眾人齊齊施禮,陸會笑道:“我與諸位都是熟識,虛禮就免了吧。坐坐,都請坐,稍後我還要去視察民情,時間緊,長話短說,郡守府行文本縣,讓我和錢塘父老一道商議,是不是把錢塘湖易名為西湖。你們也知道,那些士子們鬨騰的厲害,不遂他們的意,還不知要鬨騰到什麼時候。各位有什麼看法,直言無妨!”
“錢塘湖本算不得揚州名湖,此次因為《錢塘湖雨後》聲名大噪,我那些外地的朋友親眷,來了錢塘總喜歡問西湖在哪,我往往要多費唇舌解釋,真不如易名的好!”
“我讚同!與其因循守舊,讓錢塘湖泯然於眾,還不如易名西湖,為本縣多造一處名勝!”
“嗯,錢塘湖之名也不是一成不變,先後有錢水、武林水、明聖湖、明月湖等諸多叫法,西湖之名通俗易懂,西湖比西子嘛,易名未嘗不可!”
眾人紛紛發言表態,大都同意易名,隻有少數幾個墨守成規,不願輕易的改弦更張,但人少式微,沒有形成足夠的阻擋的力量。陸會一直沒有說話,等眾人議論的差不多了,眼睛滴溜溜的掃過徐佑,道:“七郎,你的高見呢?”
徐佑拱手道:“佑份屬晚輩,當著諸位高賢,不敢妄語。但我也是認同易名,易名對錢塘有百利而無一害,何樂而不為?”
“哈哈哈,就是這句‘何樂而不為’!好,那就決定了,從今日起,錢塘湖易名西湖,我即可上奏郡守府,府君批複後再曉示百姓,鹹使周知!”
商議已定,眾人散去,徐佑剛要跟著離開,陸會喚住了他,引著到了後堂,請讓就坐,道:“你在畢家村買了塊地?”
買地的手續經過杜三省和李定之,這樣的小事,一縣之長向來是不過問的。徐佑笑道:“是何郎君買的地,他的灑金坊要另覓去處,正好畢家村有合適的地,便以市價買了下來。明府,可是觸犯了哪條律法,或者價錢給的賤了,欺瞞了原主?你儘管告知,但凡有錯,我會讓何郎君負荊請罪,絕不輕饒!”
“那倒不是!”陸會眯著眼笑道:“我聽說了,不僅沒少給錢,反而多給了不少,看來灑金坊近來的生意挺好啊……”
醉翁之意,真是隔著三裡地都能聞到,徐佑搖頭歎道:“好什麼啊,明府還不知道嗎?聚寶齋的劉郎君拉攏了揚州二十多家大紙商,吆喝他的剡溪大紙,並且勒令不許賣灑金坊的紙,眼看著整個揚州的生意都被劉郎君搶了去,何郎君天天坐在灑金坊裡借酒消愁,正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呢。”
“這……竟有這樣的事?”
陸會臉上的驚訝恰到好處,似乎他真的不知道劉彖打壓灑金坊,道:“是不是有誤會?劉郎君為人敦厚,不像是會使出下作手段的人啊?”
“誰知道呢,也許劉郎君被身邊的人蒙蔽了。我正準備求明府幫忙,找劉郎君說和說和,揚州這麼大的地方,一家做不完十二郡的生意,好歹給灑金坊留口飯吃!”
“行,七郎開口了,我豈能不幫忙?”陸會麵露難色,道:“隻是冬日太冷,衙裡的炭火不夠用了,我這人呐,一受冷就容易忘事……”
徐佑頓時義憤填膺,道:“下人們怎麼辦差的?明府稍候,我馬上就派人送十車柴來。”
陸會多次想拿徐佑的把柄,可沒想到徐佑這個門閥出身的人非但沒一點驕橫,而且滑不留手,姿態放得極低,該送的錢一分不少,時不時的還額外奉上點孝敬,讓他無處下口。後來他也想明白 ,徐佑不是好對付的,畢竟顧允站在背後,沒有絕對的把握不能動手,而且徐佑在,劉彖才能源源不斷的送錢過來。同樣道理,劉彖在,徐佑就是他手心裡的螞蚱,怎麼也蹦不出去。
陸會笑的奸詐如狐,道:“那怎麼好意思,又讓七郎破費了!”
吃完被告吃原告,官場上那點事,古今如一。徐佑看的通透,陸會在雅集上接連犯了大錯,事後卻屁事沒有,可見後台很硬,至少不是顧允能夠對付的,所以他沒有急著下手整陸會,反正現在的局勢不緊,有一個貪財的縣令,從某種意義上說,比正直無私的縣令更好對付。
貪財,給點錢,沒有解決不了的事,若是碰到那種強項令,一旦跟徐佑不對脾氣,那就徹底玩完,連轉圜的機會都沒有。
辯證法最大的益處,就是教會了徐佑認識對立統一規律,以兩分法來看待事物,可以防止走彎路,走錯路!
出了縣衙,徐佑對左彣笑道:“我就知道宴無好宴,陸會請我來,不是為了聽我意見,而是為了讓我聽他訴苦。”
“訴苦?”
“堂堂錢塘縣令,家中沒有過冬的炭火,還不夠苦楚嗎?”
左彣苦笑道:“世人皆愛財,但像陸會這樣無時無刻不在想法子撈錢的人,實在不太多見!”
“走吧,去畢家村看看,隨便讓履霜準備十車炭火外加五萬錢給陸會送過去。他的胃口本來不算大,我看呐,最近是被劉彖喂大了的!”,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