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佑笑道:“那怎麼行?縣尉正當壯年,這樣虛以度日,豈不慚愧?”
“哎,我倒想做點事,可是……既不會做買賣,也不會其他的,平生所學,不過司法捕盜諸事……”
徐佑沉吟不語。
杜三省偷偷看了看他的臉色,道:“可我也知道,縣尉肯定是做不得了,這不,想看看郎君門下有沒有合適的活計……先說好,我不要例錢,有口飯吃就行,反正跟著郎君做事,我心裡痛快!”
“那怎麼使得?使不得!”徐佑故意吊他胃口,道:“據我所知,蕭明府還沒定下新任縣尉的人選,我和他倒能說上話。”接著露出為難的樣子,道:“隻不過……”
“不過什麼?”杜三省急急問道。
“不過這位蕭明府不是好伺候的上司,你要還打算當縣尉,心裡可要做好受氣的準備。”
杜三省鬆了口氣,嘿嘿笑道:“我當什麼事呢……郎君,你放心,多難伺候的主,我都不怕……”
“那好,你聽我仔細說……”
又過了幾日,徐佑拿著剛從吳縣運過來的上好美酒去拜訪蕭純,這次不提政務,隻聊風月,越說越是投機。
等氣氛濃鬱到無話不談的時候,徐佑裝作不經意的驚歎道:“咦,這屋裡陳設的器具都不錯啊……弦絲雕花屏風榻,紫漆描金山水紋海棠香幾,烏木邊花梨心條案,海青石琴桌……明府好手段,區區幾日就搞到這麼多好東西!”
蕭純搖頭笑道:“我最近忙碌半死,哪裡有力氣去搞這些玩意。本想著等處理好流民的事,再從金陵運些過來,可巧昨日本地的一位鄉紳……姓什麼來著,對,杜,這位杜郎君聽聞本縣的起居太過拮據,心中感動又不忍,於是送了這些器物做應急之用!”
“明府為了百姓廢寢忘食,能得此回饋,足見民心項背,不會虧待真正做實事的好官!”
這個馬屁拍的蕭純通體舒暢,哈哈大笑,又敬了徐佑兩杯酒。徐佑抿了小口,突然道:“杜郎君……我怎麼覺得有些熟悉,是不是叫杜三省?錢塘鄉紳,急公好義的,莫過此君!”
“對,是叫杜三省,微之認得麼?”
“何止認得,此人原是錢塘的縣尉,後來白賊破城,他親手殺了數人,無奈寡不敵眾,隻好無奈離開。這次朝廷大赦天下,免了他失職之罪,這才剛剛回來沒多久。”
“原來如此。”
“要說這杜郎君,著實是個能乾的吏才,當初在錢塘時,不管多棘手的事,交到他手上沒有處置不妥當的,街坊父老全都服他……”
徐佑將杜三省誇成了一朵花,算是側麵給蕭純洗了洗腦,對杜三省不僅有了深刻的印象,而且潛意識裡多了幾分看重。杜三省立刻借著由頭,時不時的登門向蕭純請安問好,他猶善揣摩上司的心思,三下五除二,將初出茅廬的蕭純奉承的不辨東西南北,又幫著出了點主意,將城內四處生事的遊俠兒狠狠整治了一番,效果立竿見影,一來二去,竟得到了蕭純的信任,重新委任他為法曹掾,實際上行使的是縣尉的權力,主抓治安捕盜之事。
同時,杜三省向蕭純進言,獻“審產、賑濟、調粟、養恤、除害、安輯、蠲緩、興工築、修水利、集流亡”十策,蕭純一一采納,放手交給杜三省去辦,不出旬月,錢塘麵貌為之一新,人人稱頌蕭縣令為“當世黃霸”,傳到蕭純耳中,得意之餘,對杜三省更加的倚為心腹。
其實杜三省哪裡有這等的見識,隻是徐佑猜透了蕭純的心思,他們兩人不說平起平坐,至少在人格上是對等的,而且徐佑以幽夜逸光的美譽名動天下,蕭純的自尊心讓他不願意輕易接受徐佑的諫言,那樣豈不顯得自己矮了些許?
僅從這點看,蕭純的格局和心胸都差了顧允太遠。
徐佑退而求其次,通過杜三省將諫言傳達給蕭純,然後暗地裡助杜三省一件件落實下去,終於解決了錢塘迫在眉睫的問題,總算可以舒口氣,好好的謀劃下將來。
也是在這時,徐佑接到從晉陵傳來的消息,袁青杞得了不知名的怪病,於三日前,也就是十月十五日,下元節時,香消玉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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