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可憐(1 / 2)

寒門貴子 地黃丸 7656 字 3個月前

回到明玉山,稍作休息,履霜來說一事,佃戶裡有個叫計青禾的騷擾彆人家的妻子,被當場抓住暴打昏迷,受傷頗重,左手和右腿骨折,眼角口鼻都淤腫滲血,問該如何處置。

徐佑皺眉道:“這還用問?當眾常鞭十下,送到縣衙交給杜三省,依律法辦。”

履霜猶豫了下,低聲道:“計青禾醒來後一直喊著冤枉,還說了些奇奇怪怪的話,我恐怕其中另有內情……”

“嗯?”

徐佑剛換了衣服,淨了手,正欲提筆練字,他冒充林通所用的那種書法還不純熟,偶爾會連帶出王書的筆韻,頭也不抬,道:“其翼呢?讓他去處理。”

“其翼郎君午後和風虎郎君飲了酒,這會剛沉沉睡去。小郎你也知道,其翼郎君睡覺的時候,我們從不敢打擾的。”

“好吧!”

何濡起床氣很嚴重,等閒沒人敢招惹。徐佑隻好打消練字的念頭,無奈道:“清明,不累的話,和我一道去看看被騷擾的那戶人家?”

清明出現在門口,道:“諾!”

天色已晚,履霜提著氣死風燈走在前麵,來到佃戶們居住的地方,這裡依山就勢,連著幾十個院子,房間眾多,是以前郭氏的下人們的居所。

周彭正在慌忙跪下,徐佑伸手扶起,道:“說過多少次了,我府內不必下跪,快起來。”

周彭五十出頭,身子骨卻極硬朗,跪在地上不肯起來,說話聲如洪鐘,中氣十足,道:“郞主,都是小老兒無能,讓他們鬨出這樣的醜事,我甘願受責罰……”

“你身為佃戶的行首,卻治下不嚴,自然要受責罰。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將事情經過仔細給我說一遍。”

“焦七,富氏,你們出來,那計青禾怎麼胡來的,一五一十的向郞主稟告。”

焦七和富氏從人群中走了出來,焦七樣貌樸實,就是地道的莊稼漢子,撲通跪地,道:“郎主,那計青禾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在老家的時候就經常來騷擾我們。今天要不是我半路上肚子疼,回來歇息,他……他幾乎就要得逞了……”

焦七聲淚俱下,指控計青禾豬狗不如,圍觀的佃戶裡不少人都義憤填膺,求徐佑主持公道,嚴懲計青禾,大有不殺不足以平民憤的架勢。

徐佑等他們發泄完,不動聲色的道:“富氏,焦七說的可是實情?”

富氏皮膚白皙,長的清秀,有著江南女子的韻味,伏地不敢抬頭,也不回答徐佑的問題。焦七急了,推了推她的肩頭,道:“郞主問你呢,趕緊回話。反正鬨到今日,咱們也顧不得臉皮了,計青禾到底怎麼欺辱你的,一定要說實話,知道嗎?欺瞞郞主,那可是死罪!”

富氏身子伏的更低,身子微微的顫抖,好一會才道:“是……那,那計青禾突然摸上門來,說,說四下無人,要我順從他,否則就……就殺了我……”

“殺了他!”

“對,殺了這潑皮無賴!”

“人都有妻女,留著這樣的狗東西,早晚是個禍害。”

“郞主,一定要嚴懲計青禾!”

人人喊打,群情滔滔,徐佑點點頭,道:“事情的經過我都了解了,你們先各自回去,明日自會給你們個交代。”

等眾人依次散去,徐佑突然指著一個人的背影,道:“周彭,那人是誰?”

“他叫王象,跟焦七等人是同鄉!”

“去,悄悄的帶他來見我。”

周彭不明所以,卻也不敢問,道:“好,我等會就去找他!”

月亮爬上了夜空,將明玉山妝點的清幽雅致,徐佑讓履霜熄了燈籠,和清明並肩而行,道:“你覺得如何?”

“焦七撒謊,富氏似有難言之隱。”清明道:“要查明真相,都著落在那個叫王象的人身上。方才大家要殺了計青禾,隻有他臉上露出不忍之意,卻又敢怒不敢言。郎君慧眼如炬,此案並不難破。”

履霜聽的咋舌,道:“我剛才還被焦七的眼淚打動了呢……可看他的樣子,不像有心計的……”

徐佑笑了笑,沒有接話,道:“計青禾關在哪裡?”

“泉井!”

郭氏的泉井已經荒廢許久了,徐佑得到明玉山後,泉井和船閣都交給了冬至重建,這幾個月應該恢複了些昔日的規模。

沿著青石台階緩緩步入泉井,雖然那些令人發骨悚然的刑具都已撤去,可地麵和石縫裡浸染的褐色血跡說明曾經在這裡發生過的恐怖畫麵。計青禾躺在冰冷的石床上,手腳處保存著用來拴係鐵鏈的青銅扣,李木帶著四個人看守著他,見到徐佑進來,忙起身施禮。

“你就是計青禾?”

“是……是,小人拜見郞主,我……我是冤枉的……請郞主明鑒!”

“哦,你讀過書?”

徐佑聽他談吐,應該是讀過書的人,奇道:“我記得之前曾派人詢問過,凡是讀書識字的皆調用到了彆處,你怎麼還在做佃戶種地?”

履霜負責的篩選,俏臉微紅,道:“此人隱瞞了他讀過書,是婢子辦事不利!”

徐佑揮揮手,道:“錯不在你,他要真裝的不識字,誰也察覺不了。這次之所以故意表露身份,是想借此引起我的重視,不至於連他的解釋都不聽,就隨便取了他的性命!”

計青禾竟然笑了起來,道:“我就知道,郞主是世間絕頂的人物,絕無可能受他們的蒙蔽。既然親自來見我,肯定已經問過焦七和……和富氏,察覺到小人有冤情,咳……咳……”

劇烈的咳嗽聲在石室裡回蕩,計青禾幾乎緩不過氣,清明上前輕輕一掌拂過他的後心,噗的吐出口積壓的淤血,胸膛頓時通暢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