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披衣下床,踱步到窗口,雙手推開窗戶,清涼的山風撲麵而來,睡意頓時消去大半。西院在幽虛觀的最裡進,挨著仙人峰的懸崖而造,徐佑住的這間臥室推開窗就可以看到山澗裡翻騰的雲海,隻是今晚明月高懸,光華如水,不僅驅儘了夜色,竟連那終年聚攏不散的雲霧也因之變得澄淨了不少。
正在這時,一隻成年赤腹鷹振翅從雲海裡扶搖而起,盤旋幾下,發出高亢的嘶鳴,似乎在說有危險在接近,繼而又飛高數丈,做勢俯衝,向不遠處的密林裡投去。
徐佑覺得好奇,赤腹鷹雖然體型較小,可在林屋山應該沒有天敵,並且晚上除了個彆鷹類具備視力,幾乎不見赤腹鷹出來活動,它遇到了什麼才這麼驚慌?
突然,一道快得幾乎看不見的人影從樹蔭裡竄了出來,踩著懸崖邊的蒼鬆,起伏騰挪猶如平地,轉瞬十餘丈,身子猛的停住,腳下暗勁將碗口粗的鬆枝壓成了弓形,然後借力反彈,衝天而起。
明月之下,一人一鷹,一上一下,仿佛兩支離弦的箭,決絕又無情的衝撞而去。
徐佑看的目眩神迷,平生僅見,輕功最好的兩個人,清明勝在詭譎莫測,飄忽不定,鬼氣森森,而這個人卻翩若驚鴻,舉重若輕,自帶出塵之意。
“好畜生!”
眼看要撞到一起,赤腹鷹振翅回旋,劃過優美的曲線,竟堪堪躲過了那人,即將沒入密匝的樹林裡。
嗖,嗖,嗖!
三粒石子成品字型打在赤腹鷹的翅膀上,哀嚎聲中掉落了下去,那人放聲大笑,身子如陀螺般旋轉下墜,跟著入了樹林。過了片刻,手中提著赤腹鷹,誌得意滿的走了出來,徐佑借著月光,終於看清了他的臉,錯愕的道:“白易!”
原來,這就是所謂的捉鳥……
徐佑搖搖頭,十三歲的少年,長的人如此高馬大,卻能將輕身功夫練到這等地步,實在匪夷所思!
不過天地廣闊,孕育了多少英傑,又逢亂世,自然英雄輩出,想他十三歲的時候,也已經名動江左,白虎九勁赫赫威名,瞧在彆人眼裡,豈不也是個妖孽?
徐佑關上了窗,上床後又沉沉睡去。
身在虎穴,此心仍安,
這是智者的境界!
“正治,正治,快醒醒,要開壇授籙了,我們早點去,好占個位置!”
白易撞開了房門,如龍卷風般刮了進來,徐佑早就收拾完畢,安坐胡床上吐納調戲,抬頭笑道:“你昨晚熬夜去捉鳥,一大早的還有力氣來鬨我?”
“啊?”
白易還不知道昨晚的事被徐佑逮了個正著,頓時嚇得傻掉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撲通跪地,哀求道:“千萬彆告訴……”
“彆告訴祭酒嘛,我知道,不過也要看你表現,你要是聽話,我就守口如瓶!”
“聽話,聽話,保證聽話!”
“那今日你就好好待在西院,哪裡都不能去!”
“啊?”白易徹底傻眼,跳了起來,道:“不行!”
“不行?好,那我就去告訴祭酒!”
“你,你說話不算數!”
“哦?”徐佑緩緩站起,走到白易跟前,道:“我幾時說話不算數?”
“我……我……”
瞬間,仿佛有高山迎麵壓過來,白易心口狂跳,竟不敢對視徐佑的眼睛,低垂著頭,眼光瞄著腳尖,小聲道:“昨天我們擊掌盟誓……”
“你也說了,那是昨天的事!”徐佑和白易擦肩而過,往門外走去,淡淡的道:“我應下的是白日,你到夜間又犯錯,可怪不得任何人!”..
吱呀,門開門合,白易懊惱的跺了跺腳,可終究沒敢離開西院半步。
他其實並不十分畏懼袁青杞,而是怕她看到自己頑皮時那微蹙的眉頭和輕輕歎息,讓他覺得哪怕死一萬次,也彌補不了祭酒刹那的傷懷和失望。
當初在蔡山觀,和他一起的十七個人,過了兩三年後就立了該立的規矩,或修劍法,或修刀意,或修道術,讀五經,通六典,知進退,小小年紀,便一個個練就了常人不及的心性和城府,開始逐漸派出去曆練做事,慢慢的都能獨當一麵。
唯有白易,袁青杞親自發了話,由得他的性子肆意而為,隻要每日三個時辰練習那本秘籍裡的武功,其他一概不問,一概不管,絕不束縛他的性命之情,這樣才用八年的時間保住了他的純粹,也練就了他過人的武功修為。
白易心裡,袁青杞亦師亦姊,亦主亦君,他這一生,拚卻性命不要,也不會讓她受到任何人的傷害!
哪怕一滴淚,一根發絲,一點點委屈,都不可以!,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