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約定(1 / 2)

寒門貴子 地黃丸 5611 字 5個月前

殺人的原因很簡單,幾個遊俠兒調戲莫夜來,已經不是一次,前幾日竟大膽摸到了家裡,先用迷香,後使刀劍,意欲破門而入強行非禮。

沙三青忍無可忍,用竹殳砸碎了其中一個遊俠兒的腦袋,其他幾個也受了傷。事情鬨到官府,遊俠兒犯錯在先,可沙三青下手太狠,反殺至死,亦是死罪,官司如何判,蕭純還沒有決斷。

清明知道徐佑和沙三青夫婦交好,但是牽扯到林通的兩重身份,明玉山這邊不方便出麵乾涉,一旦走露風聲,很容易讓人產生不好的聯想,隻能等徐佑回來再做決定。

徐佑想起當初他登門借飯,也曾被沙三青誤認為是那些騷擾莫夜來的遊俠兒,差點吃了他一殳,沒想到該來的還是來了,終究這一劫沒躲過去。

“此案經過清楚明白,依律當判沙三青無罪。現在蕭純懸而未決,定是那遊俠兒乃錢塘本地人士,有家族或親眷為依仗,欺負沙、莫二人是流民。不過,這件事你不插手是對的,交給我來處理。”

清明點點頭沒有多問,既然徐佑說了他來處理,那必定會處理的儘善儘美,對他而言,沙三青的死活隻是小事,之所以關注他的動向,是因為徐佑明顯很重情義,吃了沙家幾頓飯,已經把他當成了朋友。

入秋的天氣清涼通透,太陽也比夏季爬升的慢了些,白易從沉睡中醒過來,疑惑的晃了晃腦袋,沒發覺什麼異常,可心裡總覺得怪怪的,扭頭看了看,沒發現徐佑的身影,他穿衣翻身下床,推開房門,看到徐佑坐在院子裡正吃早飯。

“趕緊來吃飯,再遲會就涼了!”

白易坐到徐佑對麵,接過他遞來的熱氣騰騰的煎餅和潔白如雪的牛乳粥,三下五除二吞的乾淨,抹了抹嘴,小心翼翼的道:“正治,我昨晚睡的沉麼?沒有翻身踢腿碰到你吧?”

徐佑哼了聲,道:“翻身?你睡得跟隻死豬似的,我踹了幾腳都踹不醒……”

可能真是太累了吧,白易很快將心頭那點疑慮拋之後腦,高興的道:“我們這會就去天青坊?”

“不,我們先去毛府!”

毛啟自打被徐佑救了之後,開始篤信天師道,分外虔誠,每月初一十五日都到道觀的靖室裡懺悔修道,禮拜神君,身子骨倒是一天比一天硬朗,血氣紅潤,猶如返老還童,由此更加認為是天官賜福所致,比大多道民都要心誠。

見到徐佑光臨,竟不顧士族的身份,要以天師道的道規見禮。徐佑忙伸手相扶,阻止他跪下,笑道:“毛公不必如此,道門不講虛禮,心到即意到。你年歲已高,就是上鶴鳴山拜謁天師,也勿須行跪禮。”

分賓主入座,毛啟感概道:“正治微末之時,我就看出絕非池中之物。可也沒想到,短短數月間就能作了揚州治的正治,委實讓我敬佩不已。”

“毛公見笑了,隻是時勢所至,將在下推到了這個地步,卻不是我心中所願。”

“正治雅量高致,乃神仙中人,豈會願意被俗務所拘束?不過當下揚州百廢俱興,天師要借重正治的才乾,且勉為其難!”

不愧是在金陵做過京官的人,說出話來讓人如沐春風,兩人相談甚歡,瞅準時機,徐佑歎道:“今日來拜會毛公,實則有一事相求。”接著說了沙三青的案子,又道:“我和沙兄是卑賤之交,雖交往不多,卻成了知己,他為妻子安全,這才失手殺人,以《楚律》當無罪。可不知為何,蕭明府對此案的態度曖昧不明,將無罪之人拘押在獄,那和死者一道登門逞凶的遊俠兒卻招搖過市,渾然沒事人一般……”

其實關於入室殺人,從《周禮》起,律法就有明文規定:凡盜賊軍鄉邑,及家人,殺之無罪。《漢律》規定的更加明確:“無故入人室宅廬舍,上人車船,牽引欲犯法者,其時格殺之,無罪。”到了《唐律》,有“諸夜無故入人家者,笞四十;主人登時殺者,勿論“的規定,且更進一步,“知其迷誤,或因醉亂,及老小、疾患並及婦人,不得侵犯“,也就是說,雖然法律給了房屋主人無限防衛權,但仍舊給予了必要的限製:比如因為喝醉酒,或者是老弱病殘婦等不具備殺傷力的,該主人不能反擊侵犯。

楚國的律法上承漢魏,像沙三青這樣擊殺意圖繈褓妻子的歹徒,完全屬於正當防衛,依律無罪。

毛啟久經宦海,一聽徐佑的話,就知道問題出在何處,撫須笑道:“正治放心,我和蕭明府有幾分交情,午後前去縣衙拜見,不出三日,定讓沙郎君完全無缺的出來。”

徐佑感激不儘,和毛啟約好,等下元節時林屋山再見,然後辭彆出來。白易聽得滿頭霧水,道:“正治,沙郎君既然無罪,自去縣衙找縣令申訴就是了,何苦繞著大圈子,來求這老人家呢?”

“蕭明府刻意壓著案子不判,自然是等人上門說情,而說情豈有空手的道理?”徐佑不厭其煩的解釋道:“但是送禮也不是那麼好送,我雖然是天師道的正治,可跟這位蕭明府素來沒有交情,直接找上門去,他為了官聲,無論如何不會收,若第一次就被拒,再疏通就難上加難,所以必須找一個掮客……”

“掮客?那是什麼?”

“也就是中間人,可以幫我們辦事,也可以讓蕭明府去掉戒心。”徐佑笑道:“錢塘城裡,除了毛啟,再找不到更合適的人選了!”

白易終於聽懂了,眼睛裡閃爍著崇拜的光芒,道:“正治,你教我這些東西,我在道觀裡再住上一百年也學不到。”

徐佑搖搖頭,道:“那位曾道人的學識不在我之下,隻是看你年歲尚小,這些肮臟的東西沒有教你罷了。”

白易笑問道:“那正治為什麼要教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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