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麟兒真是無限心酸,無限譏嘲,配合極少自稱的朕,讓人唏噓不已。安子道對太子自幼寵愛有加,東宮二率未裁撤前甲兵過萬,訓練有素,裝備精良,曆朝曆代絕無僅有。若不是因北伐意見不一導致兩人生了嫌隙,一個想要廢太子,一個想要纂帝位,何來今日的父子成仇,兵戎相見?
“父皇!”
太子沒有下馬,居高臨下的望著這個曾經在他心目中比天還要高大威武的父親,眼神裡透著幾分難以言述的快意,道:“不是兒臣好手段,而是父皇年老昏聵,隻知寵信奸佞、濫殺無辜,如蕭校尉這樣的肱骨忠臣,自然擇明主而棲!”
蕭勳奇站在遠處,望著滿麵塵灰,衣衫破損的安子道,默然無語。
說兩人狼狽為奸其實冤枉了蕭勳奇,他和太子之間並沒有安子道認為的那麼緊密。起初隻不過是政治投機,為太子提供點資源便利,做點東宮不方便出麵做的黑活,再封鎖一些不太正麵的消息免得傳入皇帝耳中。
除此之外,兩人的交往並不多!
畢竟是儲君,提前賺點印象分,為家族日後的發展結個善緣。但這樣的交往必須瞞著安子道,要不然皇帝還沒死呢,就急著另找靠山,那是自取滅亡之道。
直到白賊之亂,蕭玉樹立不世之功,卻功高不賞,反而差點獲罪,蕭勳奇對安子道徹底失望,開始積極襄助太子。期間太子多次儲位動搖,蕭勳奇暗地裡出了不少力氣,間接影響了安子道廢儲的決心,要不然豈能運氣那麼好,次次逢凶化吉?
蕭勳奇並不喜太子的為人,甚至有些鄙夷,可若是支持安子道廢儲,然後去投靠新立的儲君,對他和蕭氏而言,不算是更好的選擇。太子作了二十多年儲君,實力雄厚,不是單單廢儲就能徹底清除他在朝野之間的影響力。等新儲君上位,勢單力薄,皇帝曾殺了先帝留給他的四個輔國大臣,親身經曆過所謂輔國的掣肘和強勢,晚年又猜忌過甚,必然不會讓新君重蹈覆車,駕崩之前,肯定要為新君掃平障礙,權力極大的司隸府,不出意外,將是第一個被開刀的對象。
與其這樣等死,還不如搏一搏,太子若有膽子通過非正常途徑登基,隻能更加倚重蕭勳奇為他壓製異己,掌控中軍,穩定政 局,蕭氏定當權傾朝野,一舉壓過袁柳庾三姓,成為楚國皇室之外的最大的門閥。
這是多少代人的夢想?
蕭勳奇不需要考慮失敗的後果,比起成功可能得到的收益,失敗的風險完全可以拋之腦後!
富貴險中求,前怕狼後怕虎,什麼事也乾不成!
然而今夜發難,從時間上講,還是太急躁了些。蕭勳奇這段時日利用司隸府的特權切斷了皇帝的耳目,掩護天師道和沈氏的兵馬潛入金陵附近,在他的計劃裡,最好先探明安子道的病情,若真的痊愈,又執意廢太子,那時再反也不遲。
造反,也有造反的路數,比如給安子道下毒,或者秘密刺殺,逼宮隻是下策。誰知巫蠱玉像突然爆發,安子道連夜廢黜太子,更奇怪的是,他在接到安子道召見的消息時還不知道發生了何事,太子那邊卻仿佛早有準備,沒有通知他就和沈穆之一道舉兵圍了台城。
蕭勳奇並不知道太子在含章殿前偷偷埋了巫蠱玉像,若是知道,無論如何也要把一乾知情人等全部處死。結果就是皇帝匆匆,太子惶惶,在都沒有準備好的前提下發生了這場宮廷叛亂,雙方死傷慘重,堪稱兩敗俱傷。
“擇明主而棲?”安子道歎了口氣,道:“休明,雖然父皇給你起的名裡帶個明字,可你真的是明主嗎?”
太子這十餘年來的委屈浮上心頭,雙目儘赤,道:“我是你生的,是你教的,也是你看著長大的,我若不明,非我之過,儘皆父罪!”
安子道愣了愣,苦笑道:“是我之罪!”
話說到這個地步,再繼續對質隻能讓天下恥笑,衡陽王附耳道:“他是天子,素有威嚴,若不早誅,恐軍心浮動……”
太子臉色猙獰,拔刀直衝當頭,道:“眾將士聽令,禦刀蕩士挾持天子,負隅頑抗,凡殺一人者,賞千金,殺十人者,封關內侯!”
徐佑和清明逃出生天,沿秦淮河順流而下,至驃騎航上岸隱蔽。原本按照計劃,兩人要去台城外圍瞧瞧戰況,說不定還能渾水摸魚沾點便宜。不過受孫冠此番驚嚇,徐佑又暴露了林通的假身份,金陵是絕不能再留了,所以看了眼台城,大火幾乎點燃了半邊夜幕,立刻悄然南下,準備從長乾裡過南籬門,再沿著破崗瀆的水路至太湖返回錢塘。
剛過朱雀航,正要混入長乾裡,徐佑突然停下腳步,在他左側不遠處的小巷子裡埋伏有兩個人,一人在巷頭,一人在巷尾,和清明打了個眼色,縱身飛上右側的民舍屋頂,尋一角落藏好。
神照萬物,無所遁形,埋伏的這兩人雖然修為不低,其中一個還是小宗師,且善於隱匿氣息,不在年歸海和蘭六象之下,卻也瞞不過徐佑的道心玄微。
見了大宗師,如鼠見貓,那是境界上的巨大鴻溝,非功法可以彌補。可大宗師以下,哪怕白長絕在此,徐佑卻也有信心至少有一搏之力。
奇怪的是,當此金陵大亂之際,牽扯到的各方勢力幾乎把所有的武力都投入了進去,連孫冠和竺道融都親自下場動手,竟還有小宗師在這裡不要臉的蹲點? .,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