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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丘司錦死死咬著唇,離開臨川時,安休林說過萬事皆聽從徐佑吩咐,彆說殺左丘守白這個敵對陣營的使者,就是讓她去死,也不得違逆。
可是,聽著徐佑話裡透出的殺意,她先想到的,卻是父親那夜衝入家門時的決絕和悲壯,儘管大雨傾盆,可他懷裡的幼兒卻毫發不濕——左丘司錦相信,哪怕要父親以性命去換取那個幼兒,他也絕不會遲疑。
現在,父親死了,這是她的責任!
“郎君!”
左丘司錦屈膝跪地,額頭碰觸地麵時的冰涼比長江水的冬日還要寒徹入骨,道:“求你饒無止一命,我願以命相抵!”
徐佑搖頭道:“我要你的命何用?”
靜靜的伏在地上,仿佛被鐵鏈束縛了翅膀的雨燕,等了許久,沒有聽到徐佑繼續,左丘司錦抬起頭,英挺的臉蛋少有的露出幾分柔弱,徐佑和清明已不知所蹤。
檀孝祖聽到窗楹處發出輕微的響聲,武人的敏銳讓他翻身而起,手裡摸到枕頭下麵的短刃,低聲道:“誰?”
房間角落的黑暗中有人道:“檀將軍,我受故人所托,來看看你!”
檀孝祖這些年平蠻殺人無數,仇家遍地,經曆過多次刺殺,無論府邸還是軍中都守衛嚴密,自身武力值也稱得上強橫,總是有驚無險,還從來沒有被人摸到寢室床頭還未察覺。
院子內外,明裡暗裡至少有七處守衛,個個出自軍中,精悍過人,哪怕是入了五品的小宗師也絕無可能避開所有的耳目。可對方既然能夠悄無聲息的溜進來,說明手段尚在普通小宗師之上,想通了這層,檀孝祖鬆開了短刃,端坐床上,沉聲道:“哪裡的故人?”
“征北將軍府何氏!”
檀孝祖恍惚了片刻,才搞明白那人說的是前征北將軍何方明,他勃然變色,冷冷道:“若閣下以為攥住了我的性命,就可以恣意侮辱我的恩人,那可真是小看我檀孝祖。我這條命早在三十年前就該死了,要不是何大將軍開恩,怎麼會有今日的荊州司馬?你若再羞辱仙逝之人,我拚了性命不要,也絕不會讓你生離江陵城!”
啪啪啪!
鼓掌聲響起,那人笑道:“都說檀將軍重情重義,今日一見,才知傳言不虛。”話音剛落,一隻蠟燭燃起,照亮了房間內的景象,檀孝祖這才驚訝的發現屋裡竟然不是一人,而是兩人,除了說話的那人,還有一人站在距離他隻有五步遠的床頭一側,形若鬼魅,連點點呼吸聲都聽不到。
“你究竟是誰?”
徐佑悠然坐在桌邊,道:“在下徐佑!”
檀孝祖雙目微微聚攏,道:“幽夜逸光,徐微之?”
“正是!”
“我還道幽夜逸光何等名聲,竟也會此等偷雞摸狗的伎倆。你求見殿下不成,那是顏參軍從中作梗,把主意打到我的頭上也是枉然。”
“如何見到殿下,那是我的事,倒也不勞煩將軍!”江陵城裡果然沒有秘密,徐佑前往王府求見,被顏婉阻撓而歸,連深居府內的檀孝祖都得到了消息,道:“我今夜來此,確實隻是為了給故人傳信。信在案上,請!”
檀孝祖緩緩起身,走到案幾旁邊,拿起桌麵上的信箋,拆開飛快的瀏覽一遍,裡麵說起何濡如何從遺腹子變成了北魏的和尚,又如何從北魏回到了楚國,又怎麼跟隨在徐佑身邊成了謀主,看起來匪夷所思,可偏偏合乎邏輯,順理成章,應該不是謊言。
“可有信物?”
徐佑從懷裡掏出一枚玉玦,成卷曲龍形,張口露齒,背飾扉棱,通體勾撤雲雷紋,色透油光,是枚不可多得的商周老玉。
檀孝祖接過來仔細一看,發現這確實是當年何方明最喜愛的配飾,他跟在身側,曾多次近距離把玩過,內側靠近龍尾的地方有道細微的幾乎看不見的痕跡,正是他不小心磕碰所致,彆人造假也造不來。睹物思人,追憶往昔,竟忍不住虎目泛光,流下了兩行英雄淚。
“少將軍現在何處?我要見他……”
檀孝祖緊緊握著玉玦,激動的望著徐佑,簡直恨不得馬上見到何濡。原以為何大將軍諸子皆蒙冤而死,從此何氏絕後,沒想到還有個遺腹子,這簡直是天大的驚喜。。
“何郎君人在錢塘,日後自有再見之時。”徐佑心中大安,雖然來時何濡說過檀孝祖見玉玨就會聽令,對他的觀人之術,徐佑自然放心,可畢竟事關重大,難保不會出現紕漏,幸好結果尚算完美。